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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 第六十七章 哭笑不得

看到王主席迎麵而來,張耀如眼底一熱,淚水就下來了。

此刻,要不是擔心傷口,他真想衝上去擁抱他。也難怪,自他做心髒搭橋手術入院以來,看到同病房的“大背頭”幾乎整天“迎來送往”

地忙碌。而他的床前始終冷冷清清,除了妻子每天三餐送飯,以及護士例行公事的測體溫、量血壓和換藥,他的床前再無其他動靜。

張耀如是一家企業的老職工,他在自己的崗位上幾十年如一日,勤勤懇懇,兢兢業業。這大半輩子見誰都微笑,見誰都點頭,他自己覺得人緣還是可以的,可沒想到自己動了這麼大的手術,親朋少走動不知道也就算了,可單位是知道的,怎麼至今無人來探視呢?其實,他並不盼望單位帶些什麼東西來,他需要的是一種人文關懷,哪怕這種關懷是虛假的。可是沒有,一直都沒有,眼看都要拆線出院了,依然沒有。

每次看到“大背頭”的眼神,他就感到自己無地自容。這也難怪,大背頭”自己的客人一走,就會來他床沿坐一會兒,有意或無意中就給他說起剛才走的客人是哪一位,在哪裏高就,跟自己什麼關係雲雲。他不說還好,越說張耀如越覺得自己無地自容。因為他的潛台詞仿佛是在說:

您咋回事兒呀,動恁大的手術咋沒人來看看您呢?您混得不咋地吧?

其實,他打住院第一天起就覺得這個“大背頭”不像個病人,他能有什麼病呢,吃得白白胖胖,說話咋咋呼呼,有時還出去應酬喝得麵紅耳赤。倒是來醫院探望他的個別人像是有病,因為他們臉色有的幹巴,有的蠟黃,來時膽膽怯怯,走時低頭哈腰,仿佛他們不是來送禮的,而是來借債的。

現在,隻要“大背頭”一來客人,張耀如就裝作上廁所躲出去。盡管傷口還沒有完全愈合,但他覺得傷口的疼痛遠比在屋裏自討沒趣好受得多。

而王主席正是在他為躲避尷尬而出來溜達時遇見的。在住院部走廊稀稀拉拉的行人之中,他遠遠望見王主席一手捧花,一手拎禮品,風風火火而來。給人的感覺像是自己來晚了,怕主人怪罪似的。盡管張耀如知道王主席日常就是做這些工作的,什麼例行公事參加個職工(或家屬)的追悼會啦,走訪走訪困難群眾啦,等等。可是,看到王主席走來,他還是那樣的激動,像受了委屈的孩子看見了自己的父母似的,就差撲倒到他懷裏號啕大哭了。

“王主席……”話一出口,張耀如喉頭開始發癢,聲音跟著哽咽起來,他快步上前,一雙粗糙的大手緊握住一隻細嫩的小手,久久不願放下。

“老張,你好啊。”

“好、好、好。”

張耀如近乎於神聖般每個字都吐得鄭重其事。“王主席,左拐左拐。”張耀如不顧自己的傷口前走給他引路。隻走了幾步,他又回頭去接王主席手裏的東西。王主席很客氣,說,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吧。01、401,到了病房門口,張耀如高聲提醒,那聲音完全是告訴病友以及他們家屬的。別說,病友還真是聽到了,他伸頭朝病房外張望。

好。張耀如在心裏說。

可是,這個“可是”之後,情況有些變化了,因為,王主席顯然沒有止步的意思,而是疾步如飛地一個急拐彎,身影就消失了。張耀如嘴巴張得極大,半天才回過神來,敢情人家隻是打這兒路過,不是來瞧他的。

嗬,張耀如別提有多麼無地自容了,虧得病友隻是眨巴了一下眼睛,便把頭縮回去,並沒有“哪壺不開提哪壺”,否則,鑽地無縫,張耀如也隻能跳樓了。

這時,他愛人拎著午飯急急而來,她看張耀如呆若木雞地站在病房門口,臉色難看得嚇人。愛人慌了,問他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去叫醫生。

張耀如的眉頭一會兒鬱結,一會兒舒展,一會兒舒展,一會兒又鬱結。

良久,他才用手抵住傷口有氣無力地說:

“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