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上)之高何去從(1 / 3)

被雨淋的滋味並不好受,所以當憐生感受到雨的濕意後立刻爬了起來。他的臉上的淚跡未幹,不過他自己並不介意,仿佛徹底忘記了剛剛大哭過一場的自己,又重新變回了那個眼簾微垂,神情有些呆滯的樣子。

屋子還沒燒幹淨,火海中傳來黑色的梁架傾倒的聲音。

看著周圍漸漸打落下來的雨花,憐生不懷好意地想,看來老天不賣爺爺麵子,硬是派發了一場及時雨來攪局。

這屋子是燒不幹淨了。

他望了望遠方,雖然沒有爺爺的身影,不過不排除呆會兒爺爺就會火急火燎的出現,然後對著才燒一半的廢墟長籲短歎,跳腳罵天的事情發生。

憐生傻傻地等,直到大雨完全把麵前這場大火澆滅,把他淋成落湯雞,爺爺也沒回來。

憐生撓了撓腦袋,覺得果然還是自己想多了。

他走進屋子的廢墟,來回晃了幾圈,發現也沒什麼值得帶走的東西,最後一隻酒壇子本來還有一些奶奶的果釀酒,應該是被爺爺帶走路上喝了。家裏本來也沒幾兩銀子,自己背著爺爺偷偷藏在房梁上的幾塊銅板也不出意料的燒成了銅水。除了謀生用的短弓和匕首自己帶在身上,其餘比如鋤頭一類的農具其實早就爛的不忍直視,燒不燒都沒什麼兩樣。

憐生躺在地上,也不怕再這麼淋下去會不會得風寒,在風雨裏思考了起來。

“唉,接下來怎麼辦。”

唯一且比較切實的答案就是先去鎮上。

……

雨幕下的三合鎮多了幾分江南水鄉的淒婉柔腸,這裏位處大周和吳楚之地的邊境,鎮子上既有來自中原大周的商客家族,也有北上逃避戰亂的江南士子,所以鎮子上房子的風格或有北方的宅院大氣,或有水鄉的小居騷氣,在雨幕中倒有幾分混合的美感。

別客酒居老板的女兒茹七七斜靠在櫃台靠窗的欄杆上,往常本都是她娘在櫃台招呼打酒,今日一場小雨略寒,一些酒客在天色有變前便匆匆回家,店裏顯得極為冷清。

老板娘沒了生意反而興趣盎然,回頭就去店後麵的院子裏和幾位大媽大姐搓起了手牌,將攤子教給了她。

沒辦法,誰讓女大賴家不思嫁的茹七七如此百無聊賴,按她老娘的觀點便是,不嫁人還想不幹活?老娘養你這麼大豈不是做了虧本買賣。

七七不是不想嫁人,而是心裏早已有了人,雖然她自己不承認。

那個人叫憐生,沒有姓。

五歲那年,她第一次看見他,他單薄的身子穿著一件並不怎麼合身的粗麻衣服,風塵仆仆來找宋先生學字。

那時候,鎮上唯一的教書先生宋毅剛搭好了一張破棚子,熱熱鬧鬧地喊著免費辦學,就是給孩子們教書。說是免費,有點良心的父母在旁聽了幾堂課之後都覺得這個寒酸書生還是有點學問的,起碼沒有誤人子弟,便多少吩咐自己的孩子上一堂課要給先生一兩個銅板做學費,先生也樂嗬嗬地來者不拒。

那小子是唯一不給先生銅板的。

先生雖然沒說什麼,但是孩子們卻怨言頗多。無論是真心尊師重道也好,打心裏厭惡這個不怎麼愛幹淨的孩子也罷,他們決定教育一下這個膽敢不教份子錢的叫憐生的小子,那時候七七也在這些人之中。

這家夥一開始真的很討厭,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隻是睜著一雙很無辜的大眼睛看著對他拳腳相加的大孩子們。

關鍵是他真的挺耐揍的。

挨揍的從沒喊過疼,揍人的卻常常累得趴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