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白衣白劍白馬駒(下)(2 / 2)

憐生感到很緊張,但是想到自己先前沒有禮數地盯著對方看,此時對方要看回來也不過分。所以他強自鎮定地站直身體,躶露的背部肌肉盤虹。

公子哥繞了一圈,忽然對憐生赤條條的背部有了興趣,他伸出一根看起來十分白皙的手指頭,輕輕地往那肌肉盤結處戳了過去。

一根手指抵在背上,憐生先是感覺有點癢,緊接著心湖泛起了異樣的感覺,麵上不知不覺竟有了羞紅。

然而這些感覺都維持不久,憐生便覺得有些吃痛,繼而吃驚——他很久沒有感覺過痛感了,最近一次有疼痛的感覺還是在上次挨爺爺腦瓜子的時候。

那指尖戳在肌肉上傳來的痛意越來越清晰,憐生卻不敢亂動,老老實實地保持著站姿,忍耐忍耐再忍耐。然而就在他要痛得叫出聲來時,後麵卻忽然傳出一聲空靈中略帶驚訝的……

“咦?”

感受到對方手指頭的撤離,憐生長籲一口氣,轉過身疑惑地看著他,後者此時的表情很精彩,像一個家教極嚴的小孩看到了極有興趣的玩具,卻因還有大量功課未作沒有時間玩耍而感到喪氣。

但是這份孩子氣在注意到憐生的目光時匆匆隱藏了起來。

公子哥出聲道:“你叫什麼名字?”

他的聲音並不十分低沉,憐生猜測他似乎比自己年齡還小些,因為對方明顯沒到變聲期。

“憐生。”憐生像個聽話的犯人般老老實實地回答。

對方“哦”了一聲,並沒有繼續追問,隻是表情遺憾地搖了搖頭,轉身牽著馬走了。

就這麼走了?

不是好像很有興趣的樣子麼?

連那匹馬都連帶著多瞧了自己幾眼啊。

憐生想著,卻有些驚訝於自己多出的這幾分計較。他默然呆立了片刻,終於在那公子走到村口前鼓起勇氣問道:“喂——,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那穿白衣佩白劍牽白馬的年輕公子佇足卻沒有轉身,歪著腦袋似乎在很認真地思考著自己該叫什麼。

他忽然肯定的一點頭,聲音清朗,送出兩字:“連絕。”

……

當自己的學生可能正與黑幫勢力生死搏鬥的時候,教書先生宋毅真的在洗澡。

說洗澡有些不準確,教書先生隻是在蘆葦蕩裏的一個小水塘裏胡亂洗了把臉,往身上潑了些水去了去湯餿味而已。

他的麵上帶著一些凝重的意味,好像真的很關心自己學生的情況,但他的步履再邁開時,卻還是往白貝村的反方向繼續行走。

他撥開茂密的蘆葦叢,在齊頭高的蘆葦蕩裏時走時停,停下時閉目吐息,仿佛在仔細思考著什麼。

宋毅在這片滄瀾江北岸的蘆葦蕩裏行走路線似乎沒什麼規律,曲折行進如無頭蒼蠅一般搜尋著什麼,但是目標卻好像在有意識地不斷移動,讓這隻會教書的蒼蠅有些急惱,又有些好笑。

他終究還是在一處極深的蘆葦從裏找到了他。

他也是一個少年,從麵容上看年紀比憐生稍小,若不是身材高瘦,可能看著比俠奇正還小些,或許是後者麵相老成的緣故?

若是憐生也在,或許會認出這個人正是之前在滄瀾江上被那個知解境高手追殺的黑衣少年。

當時被追殺的他從北岸橫渡滄瀾江到南岸,看似逃脫了那個知解境高手,卻又不知什麼時候又逃回了北岸,藏身在這片蘆葦之中。

他仿佛有著天生的避害能力,甚至能察覺到用某種方法搜尋著他的宋毅,還幾番換位躲避著。

隻是一連三天三夜不休不眠,身上還帶著重傷,少年實在是支撐不住,那抹若有若無被探尋著的感覺又一直飄蕩在這片蘆葦蕩上空,他累得好像隨時都要死去,卻又不想坐以待斃。

幾近絕望的他隻好停止了躲藏,掏出一把短匕,靜待著來者。

或許是來人身上還有一些違和氣氛的味道,或許是教書先生看著實在不像江湖歹人,當他撥開蘆葦看過來時,少年竟然沒有第一時間動手。

少年怔怔看著來者,他並不認識對方。

此時他已經接近極限的精神還在不斷繃緊,蒼白的嘴唇翕張著,卻沒有說話,隻是咽了咽口水。

宋毅悄悄鬆了一口氣,看清少年此時狀態的他又暗暗歎了口氣。

這代表他有些放心,又不安心。

於是他開口,用三合鎮沒人聽過的溫和口吻說道:“還好是我先找到了你。”

他注意到了那把匕首,從來沒多少正經的臉上罕見地出現了為人師者的和煦微笑:“收起來吧……既然是我先找到你,那其他人就別想再動你一根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