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東擊西,黑手現形
唐落落的第一個男人,居然是林秉達!
當年如果不是林若真,她不會離開林秉達,更不會離開盛高,那麼,她的人生就會是另一番樣子了。
天哪,唐落落終於忍不住把這件事想起來了。這件事埋在她心靈的最深處,平時根本不敢碰,不敢動,可今天,在高靜滔滔不絕的講述裏,她居然把這口深井給打開了。
一旦打開就會噴出很多東西。
唐落落自己都不知道當年為什麼會發生那樣的事。她跟林若真是同學,小學時就在一起,兩家住得近,家境也差不多。那時林秉達才開始創業,盛高隻是個殼子,發跡是後來的事。也許是兩人身上都有那種不安分的因子,她跟林若真從小學起關係就要好得不行。林若真常到她家,她也常去林若真家。有時不想上課,兩人就一起逃課,去公園,去遊樂場,去郊外,去她們想去的任何地方。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有一天唐落落竟會背著林若真,跟她的父親睡在了一起。
往事不堪回首。可往事裏,還有很多東西是值得回味的。唐落落從沒認為自己是個好女人,好與壞,在她這裏很是模糊,幾乎沒有什麼分界線。她也不計較別人罵她壞女人,罵就罵唄,一個人不讓別人罵,活著豈不是很沒意義?
那時候唐落落真是這麼想的,對一切都坦然得很,坦然中帶著某種隱隱的期待。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林秉達的,那可是跟她父親同齡的人哪!這事既詭異又奇妙,好長時間唐落落都搞不懂自己,覺得自己既叛逆又離譜。她查過不少書,也拐彎抹角地請教過不少人。有人說很可能是戀父情結所致,不少女孩子心中都有尊神,這神就是自己的父親。唐落落嗬嗬一笑,怎麼可能呢?她對父親很沒感覺。父親盡管也是名門之後,可他的現實實在讓人不敢恭維,先是在某所大學教書,但因為酗酒常常忘了上課,後來不得不被調到一家圖書館。在唐落落的記憶中,父親隻好兩樣東西:一是酒精,整天喝得昏昏沉沉、兩眼發直,這樣的人怎麼能成為她的神呢?二是古玩,父親對古玩的愛遠遠超過對母親、對她,如果他不是如此癡迷地愛上那些散發著腐朽味、敗落味的盆盆罐罐,也不會把那麼大一份家業糟蹋掉。父親愛古玩,但父親一輩子都沒淘到過幾件真正的古玩,家裏放的一大堆,大多是人家故意做舊了拿來騙他的。父親被酒精麻醉壞了的頭腦,在那些年是分不清真和假的,盡管這方麵他有足夠多的知識,可那些知識跟騙子們的巧舌如簧比起來,父親就相信後者了。排除了戀父情結,唐落落又找別的原因,她認定自己在那樣的年齡幹出那樣石破天驚的事,肯定是有某些原因的。後來她發現,是母親。自己之所以有那麼大膽的舉動,以及超乎尋常的勇敢和不害羞,完全是源於母親。她的母親是個美人,美得一塌糊塗,要不也不會嫁給父親。可是嫁給父親後,母親很快就後悔了,覺得她的資源白白浪費了,於是搶抓一切機會,玩競技似地跟男人們戀愛、約會甚至上床。
但是唐落落很快又否定了,她可不願意承認自己跟母親是同一類人,母親是性,她是愛,真的是愛!
她是愛上了那個老男人,那個完全能做她父親的人——林秉達。
唐落落的第一次發生在十八歲時。那時,她和林若真已經高中畢業,她要去商貿大學讀外貿,林若真要到美國讀大學。也許是兩人就要分開了,感情上有些舍不得,那段日子,她索性住在林若真家。林若真的母親蔣婉儀跟林秉達不是太好,這是唐落落一次次去林家後發現的。她去了,蔣婉儀要麼不在,要麼就是淡淡地跟她們打聲招呼,帶著一臉惆悵鑽進自己屋子裏不出來。給她們做飯的,要麼是保姆,要麼就是林秉達。起初唐落落不習慣,還問過林若真:“你媽不愛說話啊?對人一點熱情也沒有。”
“少提她,玩我們的。”林若真似乎對母親有一種成見,每每唐落落問及這方麵的問題,她都會氣急敗壞地打斷。後來唐落落就不問了,哪個家庭都一樣,難道去了自己家,母親就會陪著她們?才不會呢。母親會把所有事交代給她,然後打扮得花枝一樣,跑去跟新交的男朋友約會。
那晚她們喝了酒,酒是林秉達給的。林秉達那天有好事,盛高申請到了一筆大投資,馬上就能擴大規模,所以他心情很好。吃飯的時候,他衝保姆說,到我房間,把那瓶三十年的茅台拿來,我要喝幾杯。林秉達一個人喝著不過癮,就嚐試性地問女兒和唐落落,你們要不要來一杯啊?唐落落哪敢喝,她最煩酒了,家裏天天有個醉鬼,看見酒她就怕。就在她拒絕的當口兒,林若真說話了:“行啊,今天我跟落落也要喝,趕明兒我們就各奔東西,人生翻開新的一頁了,下次在一起,還不知是猴年馬月呢!”唐落落被這話說得有些傷感,林秉達倒了酒,林若真又在一旁使勁攛掇,唐落落沒抵擋住,喝了。但那晚她喝得真的不多,就幾杯。林若真卻喝醉了,先是嗚裏哇啦一通胡說,什麼此去美國再也不回來啊,以後再也不會看到家裏這兩張冷臉老臉了啊,說得唐落落臉紅,不停地朝林秉達臉上看。那晚蔣婉儀不在,說是去九龍那邊的觀塘區忙什麼事了。林秉達好不尷尬,不停地說,這孩子,這孩子,沒想到這麼不勝酒力。說著話,林秉達的眼睛不住地往唐落落臉上瞅。唐落落感覺到那雙眼裏有東西,真的有東西,到底是什麼東西,她判斷不出來。後來林若真鬧夠了,一頭趴在桌上,軟了。保姆嚇得要打電話叫急救,林秉達說不用,他抱她回房間休息,然後又瞅了一眼唐落落,就抱起女兒進房間了。保姆要跟進去幫忙,被林秉達擋了回來,說你陪著唐小姐,不要讓唐小姐也吐了。
林家房子大,房間也多。唐落落那晚住在林若真房間邊上的一間房裏,是保姆給她鋪的床。保姆問她要不要給家裏打個電話,別讓父母擔心,唐落落一邊說他們才不會擔心呢,一邊脫衣服。她在林若真家,從來用不著告訴父母,父母也從不擔心她。泡完澡,唐落落本來想去看看林若真,看她好點沒,忽又想起林秉達那目光,覺得好玩,覺得神秘,最終沒去,上床睡了。唐落落雖然喝得少,但頭還是暈乎乎的,難受,躺下沒多久,就睡著了。一覺醒來,是淩晨兩點。唐落落口渴,想喝果汁,發現屋子裏沒有,又不好意思叫醒保姆,就穿了衣服自己去找。林家她熟悉,除了林秉達的臥室沒去過外,其他房間她都進去過。唐落落沒開燈,借著昏暗的月光從冰箱裏拿出飲料,坐在沙發上喝。喝著喝著,她突然就傷心了,抑製不住,竟哭了起來。怕是沒人知道,那天是唐落落十九歲的生日,過完這一天,她的十八歲就徹底沒了。女孩子是很在意十八歲的,十八歲跟十九歲雖然隻有一歲之差,但有天壤之別。唐落落禁不住為這事發起傷感來。坐在沙發上的她顯得既無助又柔弱,小肩膀一聳一聳的,流下傷心的淚珠來。唐落落有點恨自己的父母,別的生日可以不給她過,這樣一個有特殊意義的生日,父母居然也無動於衷。她跟父母提過的,可父母沒一人替她張羅。林若真常罵自己的父母不好,可在唐落落眼裏,除了蔣婉儀差那麼一點外,林秉達這個父親足夠好了。瞧瞧他對林若真的那份關心,多讓人羨慕啊。唐落落正想著,客廳裏亮過一片光來,抬頭一看,是二樓房間的光灑了下來。緊接著就有輕微的腳步聲。唐落落以為是蔣婉儀,趕忙起身往自個兒屋子裏去。沒想到下來的是林秉達。
“還沒睡?”林秉達站在樓梯口,遠遠地問她,聲音很輕。
“醒了,想喝杯水。”唐落落說完,又邁開步子。剛邁兩步,突然又停下了。她記得很清楚,是她自己停下的。她轉過身來,目光穿過不太明亮的客廳,往仍然站在木質樓梯上的林秉達身上看。林秉達穿著睡衣,很寬鬆的那種,顯得他很瘦小,整個人像是裝在一個寬大的袋子裏,有幾分滑稽。唐落落沒笑,隻是在心裏想,男人穿睡衣原來會失去很多風度。
“你應該叫醒阿姨。”站在樓梯上的林秉達說話了,邊說邊往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