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結束了,得有人背黑鍋
戰火先是由一篇報道引發的。
《消費導報》這天突然刊發了記者的一篇調查文章,題目是《夏季又到了,飲料市場到底在賣什麼?》。這篇文章的署名不是曹彬彬,是另一位跑前沿的記者。文章寫得也不是多麼有火藥味,溫暾暾的那種,綜合了市場各品牌的調查分析後,提出了一些思考或簡單的批評。
這篇文章發出來,並沒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大家都覺得,這類文章司空見慣,年年有,看問題一掃而過,麵麵俱到卻又啥也說不透,不痛不癢,毫無分量,所以很快就過去了。
溫啟剛知道,這叫預熱。
緊接著,《消費導報》又推出了一篇文章,這次署名的是曹彬彬,題目突然變得奪目起來:“是誰在惡意攪渾市場這潭水?”曹彬彬先是沿襲前麵那位記者的文章,對當下火爆的飲料市場尤其是涼茶市場來了個綜合評述,評述的結論就是涼茶市場魚龍混雜,引領市場消費的同時,也在惡意欺騙著不明真相的消費者。曹彬彬列舉了幾點,一是涼茶市場到底在賣什麼,是賣概念還是賣品質,抑或賣炒作?他說,當下的市場幾乎是靠生產商和經銷商聯手炒作起來的,本來沒有的概念,放大了投放到市場上,抓住消費者保健、養生等心理,毫無節製地往產品裏灌輸各種虛假概念。他還列舉了市場上並不怎麼出名的一種地方產品,說此產品經行業協會和質檢部門鑒定,標注的十二種成分全是一般性用料,根本無滋陰壯陽之功效,屬典型的商業欺詐。接著,曹彬彬指向涼茶市場的另一現象:產品同質,盲目跟風。說到這裏,曹彬彬就有劍指“勁妙”的用意了,但他沒把“勁妙”直接點出來,隻說是近期市場上突然冒出一涼茶品牌,這家企業多年來就靠照搬或模仿同類企業生存,產品無個性、無創新。企業不追求創新能力,不追求技術革新和產品研發,而是市場上熱銷什麼它就製造什麼,既侵犯了別人的利益,也嚴重擾亂了市場秩序。一陣聲討後,曹彬彬說市場必須對這樣的企業和產品說不,有關部門必須站出來,對涼茶市場來一次打假。
“好!”溫啟剛看完,就知道《消費導報》在加溫了,也許明天,或者後天,針對粵州“勁妙”的檄文就會刊發出來。
薑華仁太大意了,或者說自我感覺太過良好。按說像《消費導報》這樣在坊間有重大影響力的報紙突然對涼茶行業及市場做批評,那就預示著要發生什麼。可薑華仁從來不關心這些,在他的腦子裏,媒體是啥,就是你給他錢,他幫你漫無邊際說你有多美、多俊俏。再就是媒體是培養美女的地方,想找有知識、有品位、有層次的美女,你就去找媒體。
是區長沈新宇先發現不對勁的。沈新宇最近有點不好受,本來好好的天塘區,不知從哪天起忽然變了味。先是他到天塘區上任後,一直不怎麼說話、不怎麼表態的區委書記盧少波忽然說起話來。沈新宇很好奇,也有點不習慣,這麼長時間,他在天塘區一個人說慣了,額外多出張嘴,他適應不了。就在他打算跟盧少波內部交流一下的時候,盧少波突然發力,在區委擴大會議上宣布了兩條紀律:第一,今後凡是以區委、區政府的名義做出的重大決定,必須經相關會議討論研究後再行下發,任何個人不得超越組織,不得淩駕於組織之上,更不得以個人名義行政府之令。第二,區委將成立聯合工作組,對近年來的招商引資項目,尤其是列為區重點、市重點乃至省重點的項目,重新進行調研與考察,要嚴格按照市委精神和區委製定的有關招商引資政策,對所引企業的資質、實力、信譽,所引項目的科技含量、環保能力、資金到位程度等,進行一次全方位的考核與評估。對弄虛作假、假借招商引資名義,將不符合引進標準和外地淘汰的高汙染、高能耗等企業引進者,將嚴肅追查其責任,並上報市委、省委做處理,同時對這些企業予以清退。已劃撥土地者,收回劃撥土地;已開工建設者,責令停工。對招商引資、土地劃撥和新項目環保評估等查出的違紀違法問題,決不姑息。
這兩條紀律一經宣布,天塘區立刻炸開了鍋。全區幹部都沒想到,溫和、低調了長達兩年之久的盧少波,會在這時候突然記起他還是這個區的區委書記。人們戲稱這兩條紀律為“盧二條”。“盧二條”剛一宣布,跟沈新宇關係近的或經他的手提拔起來的幹部就有些急,或跑上門來,或以短信或電話的方式向他表示不安。
“明擺著是衝您來的啊,區長,姓盧的不是傳言要調走嗎,怎麼忽然又過問起工作來了,還來了這麼兩條?”
“他怎麼忽然睡醒了,這兩年不是一直冬眠著嗎,是誰給他注射了興奮劑?”
類似的問詢和牢騷很多,沈新宇一開始沒理,坦坦蕩蕩地說:“放心,他掀不起什麼風浪,憑他想把我如何,做夢去吧!他也就是臨走做做樣子,哪敢當真?”可是很快,沈新宇就坐不住了。先是兩個項目真的被查處了,一個是政府這邊的招商局長從澳門引來的。老板原籍天塘,二十歲時去澳門繼承祖業,這兩年國際環境不是太好,就想回家鄉發展,投資十八個億,專門生產一種貴金屬。這項目沈新宇關注得不多,當時招商局長跟他彙報過,因為局長是自己人,所以他就拍了板,讓局長放手幹。地劃了,銀行這邊資也融了,可是區委聯合工作組一查,這種貴金屬的生產在國際上屬於高汙染行業,內地的其他地方也曾引進過,都被老百姓拒絕,澳門老板這才主動找到家鄉來。
“怎麼搞的,敢把敏感的東西往天塘引,你這是找死!”沈新宇對前來訴苦的招商局長一頓惡罵。當初抓項目,沈新宇是畫出幾條紅線的:一是對環境有重度汙染的項目,不管多掙錢,都不能引;二是已經在內地其他地方被拒絕、被媒體報道過的項目,比如十分敏感的PX項目,不能引;三是涉嫌賭博、電子娛樂、色情的娛樂項目,不能引。沒想到,招商局長第一個越了紅線。招商局長被查處,項目叫停,好在沈新宇在該項目中沒拿任何好處,跟澳門老板麵也沒見過,所以,此事對他影響不算大。但是緊接著查的這個項目,就讓沈新宇火了。這項目雖不是沈新宇親自引來的,但卻是他十分看好的,而且從批地到項目運作,他從頭到尾都給予了關注。該項目為生物醫藥項目,自新加坡引進。項目洽談初期,沈新宇就拍板要把它放在保稅區,還將其列為自己上任後重點抓的十二個大項目之一。盧少波挑這個項目的毛病,用意極其明顯。可恨的是,這個項目仍在查,區委聯合工作組又抽調人員進入白石灣,而且沒跟沈新宇打任何招呼。
白石灣進入盧少波的視野,沈新宇就知道盧少波要跟他公開攤牌了。
隨之而來的消息讓他更加睡不著覺。盧少波之所以對他發威,是因為天塘區的招商引資和項目建設工作被十名老幹部舉報了。這十名老幹部都是天塘區的老前輩,以前都在重要位子上幹過,有當過區委書記、區長的,也有從人大、政協崗位上退下來的,還有兩位是從市裏退居二線,回到天塘區度晚年的。據說,這些人對天塘區很有感情。他們認為沈新宇是蠻幹,盲目追風,不切實際,到處開工建設,天天紅旗招展,但就是不見成效。舉報信還對他任職以來引進的六十多個項目逐個進行了挖根挖底,按老幹部們的說法,合格的僅占三成,勉強合格的占一成多,百分之六十的項目純屬騙錢圈地。這封信被逐級上傳,最後到了省委副書記宗源手中。宗源副書記原本對天塘區這兩年的做法就抱有看法,沈新宇到天塘區將近兩年,求見過他幾次,人家一次也沒給他這個麵子,不見。前段時間宗源到這邊視察,其他幾個區都去了,偏偏繞過了天塘。這次更絕,宗源直接將舉報信批轉給了市委書記天明。天明書記將盧少波叫去,狠狠地訓了一頓,讓他立即著手調查,並將調查情況隨時向他報告。
沈新宇這才意識到麻煩大了,看來他這個強龍真是得罪了地頭蛇。之前有人婉轉地提醒過他,到天塘,別人可以不尊重,對這些老幹部、老首長,一定要多關懷、多請示,多上門拜訪,多噓寒問暖,讓他們知道,你心裏有他們。沈新宇沒聽,憑什麼啊?他最煩老人政治了,不占著茅坑還想拉屎,還想指手畫腳,他就不買這個賬。結果,他愣是沒理這些人。這下好,報複很快來了。
情急之中,沈新宇向老婆大人求救。沈新宇的確是靠老婆一家走上仕途的,他所謂的背景主要還是嶽丈大人。當然,這些年,沈新宇在仕途上也建立了一些關係,但這些關係的分量以及關鍵時刻的幹預能力都沒法跟老丈人那邊比。沈新宇在電話裏將這邊突然發生的一係列怪事、詭異事跟老婆柳真做了彙報,原想老婆會緊張,會像以前那樣馬上告訴他該怎麼辦,或者說回家找老爺子去,哪料到老婆聽完,口氣冷冷地問:“你不是很能幹嗎,不是很有能耐嗎,不是一切都能擺平嗎,那你自己擺得了,幹嗎要找我?”
“老婆,你別!”沈新宇急了。
可柳真這次沒給他麵子,一句安慰的話都沒說,就將電話掛斷了。沈新宇納悶,老婆這是咋了,怎麼也在這時候給他來冷的。就在這節骨眼上,秘書進來了,這是沈新宇的工作秘書,不是王秘,是李秘。李秘拿出一包東西,沈新宇一看,兩個眼珠子都爆出來了。
有人偷拍了他跟模特阿馨和另外幾個女人親熱的照片,一共有上百張之多,其中有十幾張是在賓館房間裏偷拍的,沈新宇完全裸著身子,要多醜有多醜。
“哪裏來的,是誰幹的?!”沈新宇沒等看完,就衝李秘怒吼。
李秘囁嚅了半天,道:“我也不大清楚,剛才整理信件,這份快件在裏麵……”
“渾蛋!”
沈新宇心想,完了,徹底完了,原來他早就在別人的埋伏圈中,他在天塘的一舉一動都在人家的監控中。這些照片如果讓柳真看到,那不得撕了他?想到這兒,他突然問李秘:“查清寄件人的地址了嗎?不會寄到北京吧?”
李秘猶豫了半天,低下頭說:“包裹裏還有一封信,說是……”
“說什麼了,快講!”
“說……這些照片暫時還沒發給任何人,就先讓您過過目,看精彩不。不過對方說,他們也保不準哪天一失手,就寄出去了。”
“是誰幹的,到底是誰幹的?!”沈新宇連叫帶喊,差點一個嘴巴扇過去,打腫李秘的臉。
這事非同小可啊,在仕途混跡多年的沈新宇十分懂得哪些事是致命的,哪些不是。這兩年他在天塘幹過許多事,也玩過不少女人。工作上的事他一點也不怕,什麼虛誇,什麼盲目追風,什麼好大喜功,對他來說就兩個字:扯淡。但是他怕女人。玩的時候是想不到這一層的,玩過了,“怕”字就浮上心頭。當然,他不是怕這些照片流到哪一級領導手裏,哪一級都無所謂。沈新宇怕的是,這些事被老婆柳真知道。柳真是誰?高幹子女,人大副教授,對了,馬上要升正教授了。她眼裏能容得下沈新宇這些蛆?肯定容不下。要說呢,沈新宇這輩子好有福氣,娶了一個好老婆,但這也是他的悲劇。沈新宇並非出自高幹家庭,他的家庭很一般,父母都是工人階級,在東北一家大國企。他自幼好學,加上父母嚴格教育,算是學有所成,考進了名牌大學。在大學裏,沈新宇十分活躍,不但功課門門優秀,其他方麵也很出色,大一第二學期便進了學生會。他跟柳真正是在學生會認識的,柳真敬佩他的吃苦能力,又看中他積極上進的一麵,大學期間他們就戀愛了。這門婚事一開始就遭到柳真父母的強烈反對,尤其是柳真的母親。那時候她母親就是副部級幹部,見女兒領來一平民子弟,十分不悅。她的期望是女兒怎麼也得找一個部級領導家的孩子,最好是在軍中。為此,柳真的母親還通過多種關係,給女兒介紹了不少將門子弟。沈新宇還見過一位呢,人家是某集團軍司令員的兒子,跟沈新宇同歲,當時在某國防基地工作。可惜這些人都不入柳真法眼,柳真認定沈新宇了。大學畢業後兩人一起考研,讀完碩士,柳真沒跟父母說,直接找叔叔伯伯,將沈新宇弄進了國家部委。等父母知道時,她已跟沈新宇同居,就跟小兩口過小日子似的。柳真的母親氣得指著沈新宇的鼻子罵:“你小子別的本事沒有,就知道鑽營!”
是的,沈新宇就知道鑽營。他跟柳真的婚姻,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他鑽營的結果。搞定一個女人算什麼啊,對從小就想出人頭地、過上好日子的沈新宇來說,婚姻就是他通往天堂的橋梁。有了這個目標,他就會采取一係列措施贏得柳真的心,進而贏得柳真的全部。可這門婚姻也有硬傷,凡事都有兩麵性,沒有哪樣事物隻有正麵沒有負麵。這門婚姻最大的負麵就是柳真在家裏太強勢,甭看柳真溫柔體貼,那是她被愛情燒昏頭腦的時候,一旦愛情淡去,婚姻進入過日子的節奏,她的強勢就顯了出來。這麼說吧,這些年,沈新宇幾乎不能決定什麼,家裏的一應事包括他自己的前程,去哪兒就職,就什麼職,都由柳真說了算。柳真像個優秀的設計師,早就把沈新宇的一生設計好了,她的父母則像執行者,按女兒設計的步驟一步步去幫他們實現。沈新宇呢,就像個道具,任由他們一家擺布。大多數時候沈新宇是高興的,畢竟這一家成就了他,幫他走上了想走的路,也幫他實現了人生夢想。但人就是這麼奇怪,得到某些東西後,就開始憂傷失去的,就開始想那些不曾得到、不曾實現的。沈新宇最大的憂傷就是到目前為止自己從來沒決定過什麼,沒充分展示過自己。他太壓抑,太委屈。在婚姻中處於弱勢一方太久,就想跳出來,好好地為自己活一把。老天不負他,柳真一家這次算是成全了他,讓他離開國家部委,到天塘區來任職。他總算躲開柳真的魔掌,能好好放手幹一場了。這也是為什麼沈新宇一到天塘就急著表現自己,不顧仕途規則,不顧任何禁忌,縱馬馳騁的原因。
但不管你怎麼幹,那根繩子都一直拴在柳真手裏,柳真隻要覺得該讓你回去了,輕輕一拉繩子,沈新宇就得回去。更要命的是,柳真反複跟他說過,他在外麵幹什麼她不管,就一條,不許碰女人。如果讓她知道他在外麵學那些王八蛋領導搞二奶搞小三,給她臉上抹屎,一定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你要永遠記著,你這一天是怎麼來的,敢背叛我,給我戴綠帽子,給柳家抹黑,我讓你永遠碰不成女人!”
柳真絕對說到做到,這一點沈新宇信,而且從來沒有懷疑過。所以,看到這一大堆淫穢不堪、不能入目的照片,沈新宇的第一反應就是,千萬不能讓它們落到柳真手裏,否則,他死定了。就算他在工作上有這樣那樣的失誤,貪錢、受賄、玩忽職守、決策嚴重失誤,就算從省委副書記宗源、市委書記天明到盧少波都對他翻臉,都想把他擠出天塘區,隻要柳真不翻臉,他的結局就不會壞到哪裏去。十名老幹部算什麼,一封舉報信又能奈何他啥,幾個項目的失誤又是多大個事,不就是老丈人一個電話跟有關方麵通融一下的事嗎?難道副書記宗源他們的能量能大得過老丈人?可照片不同,有了這些照片,不用別人整他,單是柳真就能廢掉他!
不行,得想辦法,必須讓這些照片馬上消失,消失得幹幹淨淨。
“去查,挖地三尺也要查出是誰在背後暗算我。還有,不管花多大的代價,都要把照片給我收回來!”
打發走李秘,沈新宇像隻困獸一樣在屋子裏來回踱步,抓起電話,想打給薑華仁。
盧少波剛開始發威時,沈新宇是采取過一些措施的,主動緩和了一下關係。有事上門找盧少波彙報,需要政府跟區委通氣的,他放下架子,跑到盧少波那邊,也學別的副區長那樣,點頭哈腰,站成畢恭畢敬的姿勢。可效果不明顯,盧少波從來不知道轉彎,他沈新宇姿態都低了一大截,盧少波仍然我行我素,不給沈新宇一點麵子。沈新宇急了,四處求妙方,想化解這場危機。沈新宇雖然自大,但到了關鍵時刻,頭腦還是能保持清醒的。他知道硬碰硬肯定不行,人家是書記,高他一個位子,而且現在是市裏、省裏合起來要查他,他麵對的不隻是一個盧少波,而是很多他無法麵對的勢力。所以,他必須主動站出來化解這場危機。他請人給市委書記天明做工作,並主動到天明書記的辦公室,將這兩年工作中的失誤做了番檢討。天明書記倒是中肯,說哪個幹部不犯錯誤,也不是你新宇一個人步子快,大家都被風浪吹著、卷著,不快不行。但一快就容易方向失靈,所以快一段時間,就要慢下來,回頭看一看,哪些步子走得對,哪些走歪了,把走歪的校正過來就行。天明書記一番話,曾讓沈新宇放下心來。
但過了一段時間,他還是覺得不踏實,隻好請來北京那位貴客,想讓他幫忙出出主意。貴客也是仕途中人,目前在一顯赫的位子上,他的進步跟沈新宇的老丈人也有很大關係,最早的時候,他做過沈新宇老丈人的秘書。說來可笑,最初,柳真的母親還把女兒的紅絲帶往這人身上係過呢。他出身比沈新宇好,軍區大院走出來的,隻是沒學別的軍中子弟去部隊,而是上大學,然後到沈新宇的老丈人身邊工作,走地方路線。這樣一個角色,當然更入柳真母親的眼。可惜柳真看不上,這事自然沒成。現在兩人見了,還偶爾開玩笑呢。當然,人家娶的也不差,說起來比沈新宇更強,他丈人現在握的重權遠在沈新宇老丈人之上,老婆更是某國有大型企業的董事長、行業盟主,全國央企中排得上號的。上次來,聽完沈新宇的述說,他給沈新宇分析說,這類事,說小也小,鬧不起波瀾。雖然省裏、市裏對他在天塘招商引資大搞項目建設有非議,但眼下這是潮流,全國各地沒有不招商不引資的,都在爭速度上規模。所以,這不是問題。問題在於這裏麵有沒有被他們拿住的把柄,比如絕不該引進的企業,你拿了好處,擅自引進了,而且引起了公憤,老百姓沒完沒了,非要把這企業趕走。沈新宇搖頭,說他在這方麵非常謹慎,甭看他做事沒有原則,其實原則在心裏呢。那人笑笑,說這就不用怕,他們無非是說你沒按組織程序辦,沒及時征求市委、區委的意見,但你是以政府名義招的商,不是以你個人名義招的。再者,招商引資不就歸政府管嗎,難道這事也要區委說了算?程序上的事,以後注意就是,已經幹了的,就讓它放在那兒,任他們查。沈新宇心裏輕鬆下來,沒有先前那麼怕了。此人又說,但這事要引起警覺,原則上要輕視它,當沒發生,細節上卻要格外重視。很多人為什麼仕途夭折了?就是不注重細節。所謂的細節,就是處理好上下左右的關係,人家不是鬧意見了嗎,不是找你麻煩了嗎,那你就低調,別活動,別四處跑,就等著讓人家查。但你此後做事一定要改,要把前麵的作風徹底改掉。凡事請示,人家不點頭不簽字,你就什麼也不做,等,看他怎麼著,他總不能啥事都等你彙報吧,人總有煩的時候。為官怕什麼?怕你囂張,目中無人,引起公憤。為官還怕什麼?怕你低調,忽然變得毫無作為,任人宰割。當你處於火山頭上時,大家都看著你,恨你,盼著你燒死;當你處在火山底下時,大家就會同情你,就會把恨轉移到把你壓在火山底下的人身上。這就叫仕途之變化。先變自己的位置,也就是說,你要學會裝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