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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這些思這些念究是這廂

那些事那些非竟為那般

雅芳院內,二夫人顧氏一襲水綠色綢衫,端坐於雕花鏡前。侍候的丫鬟正要替她卸下頭上裝飾,卻見安姑姑掀了簾子進來。丫鬟識趣地退下,房中隻剩下顧氏和安姑姑二人。

安姑姑是顧氏的陪嫁,當年跟著一起嫁過來時,還隻是個年近三十的美貌少婦,如今十來年過去,她的容貌並無多大變化,性情也是如此。

“探聽到了什麼?”顧氏輕啟朱唇,似在詢問不相幹的事。隻有忠心的安姑姑知道,這聽似平穩的語氣裏帶著多麼急切的味道。

這麼多年過去,小姐還是沒有放棄啊!她低低在心裏歎氣,卻不敢明麵地說出來。她本是顧夫人陪嫁安家的小姑子,論情分自然跟普通的家奴完全不同,也就是因為這樣,當時顧夫人才放心地把她安排在顧氏身邊,就是希望她能夠成為顧氏的助力,幫助她在杜府安身立命。隻是人算不如天算,縱然她抬出十二分的真誠,偏偏小姐是個執拗的性子,否則,也不至於……

都是命吧!

安姑姑想著,如今也隻能隨了小姐的意願。

思及此,安姑姑斂了斂神,道:“奴婢無能,暫時沒有查到什麼。”

顧氏輕輕“嗯”了一聲,以示回答。

她撿起妝台上的檀木梳子,認真理著絲絲長發,透過鏡子,見安姑姑還在,才道:“我這裏沒什麼事了,姑姑回去歇著吧。”

安姑姑頓了頓:“有件事,奴婢不知道是否該稟告夫人。”

也不管顧氏是否在聽,又像是擔憂主子不願去聽,慌道:“奴婢回來時聽說,大房那邊,好像是要接回當年送出莊子的七小姐。”

顧氏手一頓:“你從何處聽來?”

安姑姑見顧氏有所動容,微微放了心,也沒有瞞著:“沁芳閣當差的那位,這些年倒是與奴婢有過幾回交情。奴婢想,那邊雖然隻是一介妾侍,但是這些年大老爺一直善待,傳來的消息應該不假。”

顧氏道:“就算是真,這事也跟我們毫不相幹。能不能接回來,大嫂應了才算。”

安姑姑心下一喜,就算顧氏仍舊說得這般冷冰冰的,但是比起剛回來之時,對她似乎也親近了些,遂又急促解釋道:“夫人不要怪奴婢多管閑事,隻是這宅門之道,實在複雜。當年的事,奴婢也說不好是誰動的手腳,但是奴婢隱隱約約覺得,恐怕與那邊也脫不了幹係。”

顧氏回過頭來,眼中不見一絲溫度:“所以你是想,趁著府中大亂的時候,再來查探?”

安姑姑聽見顧氏不善的語氣,低下頭:“奴婢隻是想,替夫人分憂……”

顧氏毫不客氣打斷安姑姑的話,正色道:“姑姑,我已經告訴過你,我要的是證據,我雖有心查出真相,但也不想傷及無辜。這樣的話,我不想再聽到,否則,休怪我不顧情分!”

話落之時,一把精巧梳子已然碎裂,一分為二。

安姑姑見了,心裏難受得緊,當下再不言語,可也沒有要道歉的意思。

畢竟主仆一場,顧氏也覺得自己剛剛有些過了,緩了緩語氣道:“姑姑跟在我身邊這麼久,自是最了解我的人。在我沒有查出真相前,這府中他人之事,我不管,姑姑也休要理會。好了,你忙了一日,也該累了,回去歇著吧。”

安姑姑垂眸,轉身便朝門口走去。

顧氏見那背影,竟是比九年前蒼老許多,她不由有些難過,道:“姑姑!我沒有怪過你。”

安姑姑本已走到門口,聞聽此言身形一顫,胸腔處湧起一股難言的梗概,喉間更是有千言萬語,但終究還是沒有回頭。她走出大院,抬頭望向沒有一顆星辰的夜空,隻有這樣,那滾在眼眶處的液體才不會落下來。

她並不知道,室內的顧氏,也是這般。

一對主仆,相處久了,性情和脾性都會跟著接近起來,哪怕中間她們分別了九年。

而這九年的分別,也是為了當初那件事,使得顧氏跟著丈夫外放之時,寧肯一個人,也不願意自己的貼身陪嫁在身邊。

她們皆知,這是一個結。

或許永遠也解不開的結。

安姑姑步履緩慢,又想了許多,不知不覺竟走到後花園中。

此時正是春季,百花齊放,自有一股芬香入鼻。若不是有之前的那一出,又在這府裏呆了足夠的日子,安姑姑隻怕也要好生欣賞下杜府夜景了。無奈花雖盛開,但畢竟枝椏比不得樹木繁盛,倒是那圍繞池畔的垂柳,擺弄出幾絲風姿來。樹影婆娑,透過紅燈籠映射出的光亮,安姑姑隱約看到,前方小橋上一對相視而立的人群。

她不確定地擦了擦眼睛,這身影,怎麼看著那麼像二老爺?可是一眨眼的功夫,那身影已然消失不見。她不相信是自己老眼昏花,急急忙忙掀開樹枝,跟了上去。

柳樹成蔭,安姑姑也數不清自己是走過多少棵柳樹旁邊。直到走到盡頭,安姑姑方才傻了眼—哪裏是什麼人影,分明就是兩尊被紮得像人樣的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