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同病相憐何妨惺惺相惜
惺惺相惜姐妹情比海深
杜汀蘭躲在花叢之後,確信袁昊天不會再回頭,這才拍著胸脯直呼道:“嚇死我了。”
眼看著四下無人,杜汀蘭隨著找了處更為僻靜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掰開灌木叢,自己悄悄鑽了進去,取出帕子墊著,慢騰騰坐下來,皺著眉掀開褲管的一腳,隻見膝蓋處已經紅腫的不成樣子,周邊還有絲絲血跡滲出。她指尖微微碰觸,便有鑽心疼痛湧上。杜汀蘭搖頭苦笑,若不是自己找個由頭出來處理又碰巧發現赤芍搗碎敷了,她還真不敢想象,自己會不會讓人看出自己現在的“與眾不同”來,還能不能邁著完整地步子行走自如,直到跟隨母親會杜府。
不過那位小姐,下手可真是夠狠的。
可是她還不能確定到底是哪一位出手推她的。隻記得那時她剛用完午膳,隨著諸位小姐一起去聽戲。她的座位本就離兩位姐姐較遠,這種時候也不好刻意地叫了姐姐們等她,隻能跟著人群往戲台那邊走。前後都是歡笑之聲,極為熱鬧,都是袁府的客人,按理說從同行的情形是可以看出哪家小姐是哪家的,然而杜汀蘭第一回來,時間倉促之下,袁氏隻想起普及她的禮儀常識,卻忘記介紹其中的姻親關係。或者在袁氏心裏,杜汀蘭也隻是個孩子,還用不著去了解表姐表妹表兄弟的意義。
總之就在杜汀蘭抬眼不識幾人,在人群裏亦是被埋沒著,前後都有諸多小姐嘰嘰喳喳的情況下,她被後麵的一道重力一推,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往邊上一靠,左邊膝蓋與那牆壁一碰,又被以後跟上的人流往前擠去……
她下意識地回頭看,都是幾位小姐手搭手歡喜談笑的場景,沒有什麼不同。
隻有一點杜汀蘭可以肯定,推她的是一位小姐無疑。
但她現在還不能確定對方是有意還是無意,她畢竟是第一回來袁府,也沒有見過什麼別的小姐,更是沒有得罪過旁人,所以無意的成分居多,也沒有上報袁氏的必要。
可是她堅持著聽了兩場戲,還是覺得膝蓋隱隱作痛,杜汀蘭擔心就這樣會被袁氏看出端倪,若因此傷了和氣,壞了祖母的安排,袁氏那裏倒沒有什麼,隻怕她會被再次被送走吧!
她微微歎了口氣,祖母本就因為她擅自改姓在外人麵前以“沈小姐”居之,又是庶出對她有些不滿,若然不是因為杜府子嗣單薄,杜汀蘭知道自己隻怕是永遠都沒有機會回來的。
她對這個大宅院沒有什麼深的感情,可是她卻渴望一份安定,一個家,她不想做孤苦無依的人。年幼的心經曆過童年那一段,已經有太多敏感,她知道六姐姐不喜歡她,祖母不喜歡她,方姨娘不喜歡她,即便是跟隨父親來接她的季管家,雖然口口聲聲對她尊敬,可是眼底又何嚐不是輕視!
還好她常駐鄉間時,對於普通花種及藥性也知曉一些,搗碎的赤芍敷上去減輕了許多疼痛,起碼不會被人發現有異了。
啊!杜汀蘭心裏一驚,袁昊天那胖墩墩的身子在腦海裏一閃而過,她搖搖頭,不對,他沒有看到,他一定沒有看到,他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敷好藥站起來了,他一定什麼都沒有看到。
杜汀蘭這般安慰著自己。
她雖然隻有八歲,但是已經隱隱懂得男女不同席的意思,明白男女有別了。隻是因為她個子矮小,又是庶出無人問津,才會被人當做小孩一樣分在孩童一桌。
雖說隻是小腿,但是女子的腳是不能輕易被人見到的,小腿又何嚐不是?杜汀蘭隻能默默祈禱,那個口無遮攔的小胖子不要這麼多嘴,前提是萬一不幸真的被他“看見”了。
好好的一個嫡子,不在院子裏乖乖陪著看戲,跑出來幹什麼,也不怕斷了他的小胖腿!杜汀蘭如此想了一番,看看尚早的時辰,決定先把帕子上的血跡處理掉。
那血跡隻有拇指般大小,就在其中一角的邊上,還未幹透,隻要用水清洗一下便可。這花園左邊便有一處荷塘,此時荷葉還未長出來,荷塘裏空落落的,甚為清澈。杜汀蘭蹲下身子,左手逮住一大半帕子,留出沾血的那塊,右手拇指與食指揉搓著,不多時便洗淨了。她活動了大半個時辰,額上熱熱的,索性將那餘下的帕子也打濕了水,擰幹後擦去額頭上的汗珠。
冰冰涼涼的觸感傳來,杜汀蘭不免忘記初衷,玩起水來,一時水花微濺,她嗬嗬地輕笑出聲。
高興勁沒過多久,杜汀蘭就覺得不對勁了。她隱隱約約聽見斷斷續續的哭聲,可正當她靜下心來細聽時,那聲音又似乎沒有了。如此幾次之後,杜汀蘭幾乎可以確定,這不是她的錯覺,而是……的確有人在哭,還是個女子!
她循著生源走去,不遠處的一株柳樹下,坐著一位身穿藍色衣衫的女子,因低著頭看不清麵容,聽聲音卻好似一位千金。杜汀蘭走得近了,細目觀看之下,那千金的眉眼似曾相識。此時她正低著頭低聲啜泣,因為哭泣微微抽動著雙肩,發髻上的珠花也隨之輕輕搖曳,纖弱的身子更顯楚楚可憐之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