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由亂生怨廟堂何來清淨
夏日的午後總是有些悶熱的,廟裏原本也沒有住多少人,又都是害怕被傳染了危及性命的,七七八八都躲在廂房裏不肯出來。像杜汀蘭這樣還有閑情雅致的,還是獨一份。這也正是尹子策費解之處,按理說以她那樣的年紀,正是年少天真時,遇到這樣的大事隻怕是慌得都不知如何了,偏一副小身板還鎮定自若的。尹子策是知道有關天花這種可怕的病症的,起初他也以為她是已經患過所以不懼,後來才知道並非如此。那時他便想,是什麼樣的女子,才能夠坦然麵對,無所畏懼?還是,她原本是這樣冷情?
可惜他看到了過程也沒能領會內心,而也正是因為如此,才會導致以後他們一次一次誤會,一次一次傷害,一次一次亂了分寸。
尹子策如此想,尹思遠呢,看著手腕處那一排牙印,雖說已經不是那麼痛了,可是怎麼都覺得失了麵子。若是沒有人看見那還罷了,偏偏是這個經常玩在一起的表叔,雖然父親一再告誡,他的榜樣應該是當今天子,或是成郡王府的白家少爺,然而尹思遠還是覺得,表叔還是靠譜的,雖然他從來不會在他麵前叫他表叔。
這種時候,都該是足不出戶減少傳染的幾率的,邢嬤嬤也是如此想,勸了幾次,杜汀蘭雖然明麵答應了,但還是照舊,如此一來,邢嬤嬤也不再來勸。隻是她伺候杜汀蘭也有些日子,還有幾分情義,比不得那後來的嬤嬤,是早早就想私逃了,可惜門口守衛森嚴,嬤嬤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逃離。
邢嬤嬤看在多年共事一場,也說了幾句,無奈那嬤嬤心比天高,又見寺廟裏那前幾日離去的回來了,隻當是尹子策他們塞了銀錢,要回來續住。嬤嬤思量一番,料想大概是山下更加嚴重,遂將包袱藏了,再也不提要走的事。
她這麼快速的變臉,綠影便替自己小姐不值了,嘴裏嚷道:“什麼人那?她真當自己是半個主子了!即便是主子也沒有她這樣的。”
邢嬤嬤忙捂了綠影的嘴:“哎喲姑娘,她也是這幾日累得夠嗆,你就隻當是在發發牢騷,這時候要是我們自己人也亂了,指不定出什麼樣的亂子呢。”
杜汀蘭也有此意,便道:“行了綠影,你也少說幾句吧。”
綠影還想說,小姐吩咐了,隻得閉了嘴,還是忍不了再嘟囔幾句:“我就是替小姐覺得不值,她哪裏有那般好,對小姐又何曾真的有幾分真心。不過是仗著是老夫人跟前打過幾天的雜,就以為自己高人一等了?虧得邢嬤嬤你心善,要是我啊,一準直接告到大老爺那裏去,也讓那些眼高於頂的給看看,小姐就是小姐,下人就是下人。”
又道:“這古往今來,從來都是下人自當忠心,保全自身安享晚年的,可從未聽過哪些刁奴有好果子吃的。終歸是人在做天在看,都等著吧,不過是不到時候罷了。”
邢嬤嬤還想來攔,杜汀蘭先開了口:“邢嬤嬤,你也歇歇,且聽聽她到底是有多少的怨言。若不讓她一次性說完了,早晚也憋不住了。與其回到府裏去丟人現眼,倒不如在這裏來得鬆快。”
邢嬤嬤一時不能全然明白杜汀蘭話中之意,綠影那邊可能也真是看不慣那嬤嬤的諸多作為,早想一吐為快了:“小姐,您忘了,現在是非常時期,我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得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