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馳拍了拍弟弟的肩,苦笑一聲。
“傻子,太子要是活著,還輪得到他坐上龍椅嘛?”
兄弟二人口中的“太子”,自然是懿德太子劉宇。
天底下的人都知道,當今皇帝是以小宗入大宗,以仁宗之孫這一係上位的,而不是英宗那一脈的。
“哎,誰讓英宗的後人都不在了呢?”
薑馳歎息:“我們薑家的老祖宗發過誓,永遠不背棄劉家,不從劉家人手中強取皇位。”
薑騁在旁邊憤憤:“是啊,就因為這個誓言,我們薑家人吃的苦還不夠多嗎?大哥,不可以起兵造反,至少可以接回女兒吧?要我說,幹脆讓芙兒和離算了!”
他嘟嘟囔囔:“當初我就不怎麼樂意,奈何芙兒自己樂意,她要嫁,那就讓她嫁!現在過得不舒坦,就大歸,咱們這裏別的不多,沒婆娘的爺們多的是!選個老實可靠的,一家子死絕的,和入贅也沒兩樣……”
薑騁越說越覺得可行。
這裏是邊關啊,常年打仗,死人是常事,一家子都死光了,隻剩下一個的,也不少見。
薑馳聽見他越說越不像樣兒,連忙伸手打了一巴掌,不讓薑騁再說。
“閉嘴吧!”
他又看了一遍信上的內容,確定沒有遺漏,將它燒了,這才開口說道:“芙兒會盡力促成劉密北上,他若是死在韃子手裏,可就不關我們的事了。”
戰場上刀劍無眼,一切就看天意。
薑騁摸著下巴:“哼,那小子身嬌肉貴的,不會願意來這裏吃沙子。”
薑馳抬頭,雙眼望著遠方,聲音低低:“他會願意的,京都已經變天了,有很多事,可由不了他……”
圖拉河畔。
自從馬哈帖爾木重病,他便一直帶著心腹駐紮在此。
至於十幾個兒子,他們則分別在各處盤踞,頗有誰也不服誰的架勢。
遊牧民族,沒有什麼立嫡立長立賢之說。
老汗王一死,不僅是他的兒子,甚至他的兄弟,他的侄子們都會搏一把。
河邊有人在打水,附近也有牛羊馬匹在吃草。
一個男人蹲在下遊,正在搓洗著什麼。
他胡子拉碴,頭上戴著舊皮帽,帽子下的頭發髒得幾乎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亂糟糟一團。
因為胡子太過濃密,遮住了半張臉,甚至令人看不清楚男人的長相,隻能瞧見一雙極黑極深邃的眼睛。
不遠處,有幾個男人在說話,時不時地發出嘲笑聲。
他們的聲音不小,所以洗衣服的男人能夠聽到,但他沒有任何反應,手上動作不停。
水太涼了,他的兩隻手又紅又腫,不過男人還是堅持把那兩件衣服搓洗幹淨,這才放進木盆裏,準備離開。
“嘿!”
終於有人忍不住了,朝他丟了一塊石頭:“又在替你的幹娘洗衣服嗎?廢物,你們漢人真沒骨氣!”
生怕他聽不懂,對方還特地操著一口帶有濃重口音的漢話。
男人依舊沒有理會,加快腳步。
他回到帳篷,把木盆交給兩個女人,她們接過冰涼的濕衣服,蹲在火盆旁邊,一點點烘著。
“大郎回來了嗎?”
一個女人一邊咳嗽著,一邊問道。
“是我,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