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傑點點頭。
東耀撐著傷痕累累的身軀一瘸一拐地來到了小蛇的頭部。他輕輕撫摸著小蛇頭上那太極的圖案。小蛇怒道：“別碰我！”
東耀仍然撫摸著這太極，柔聲道：“小蛇，知道我當日為何在你頭上留下太極的傷疤嗎？我隻希望你長大以後能做個善良的妖，不去做壞事。今天看來你已經做到了，我很高興。”
小蛇用力哼了一聲。
東耀繼續道：“嗬嗬，沒想到當年那弱不禁風的小蛇如今已是修為上千年的蛇王了，已經能獨擋一麵了。”
蛇是非常有靈性的動物，尤其是蛇王，他能感受到一個人的心是否真誠。東耀的幾句話令他想起過去的事，險些讓他打消了它殺東耀的念頭。
小蛇的思緒被帶到了十二年前的冬天。
記憶中的那天是很冷的。夜晚，剛出生一周的小蛇獨自蜷縮在破廟的一個角落，身上隻有一些幾乎無法禦寒的稻草蓋著，凍得小蛇瑟瑟發抖。
過了足足兩個時辰，小蛇聽見門外有些動靜，那是物體在地上托行的聲音。小蛇不知對方是誰，害怕得躲了起來。
一會兒，當他看到母親的身影時，它又歡快地迎了上去，嘴裏發出興奮的叫聲。他仔細一看，發現母親已經傷痕累累，身上有多處傷口還在淌血。
小蛇心疼地舔了舔母親的傷口，母親用它的蛇尾輕輕拍著小蛇的頭道：“毛毛今天乖不乖啊，看媽給你帶什麼好吃的來了。”母親說著將一個人的屍體拖了進來，這是個男人的屍體，還算精壯，可惜他隻有半截了。
早已饑腸饑腸鹿鹿的小蛇看到食物卻沒有半點興奮，它拚命地往母親的懷裏鑽。此時，他真想對母親說以後不要再為了食物和人家打架了。他真恨自己為什麼還不會說話，看著滿身傷痕的母親，小蛇提不起半點食欲。
母親仿佛明白了小蛇的心意，它柔聲道：“媽沒事，毛毛去快吃吧。”
小蛇悲鳴一聲，縮在母親懷裏一動不動。母親一口斯下那人胸口上的一塊肉，再用自己嘴裏的毒液將其軟化，送入小蛇口中。小蛇真想永遠這樣和母親依偎在一起，對小蛇來說，這就是它最大的幸福。
但是這樣的幸福並不能維持多久。
正當小蛇沉浸在幸福中時，有三個人破門而入。那是兩個中年人和一個八九歲小孩，他們都是一副道士打扮。母親見了立即挺身護在小射身前，對三個道士露出了尖銳的毒牙。
道士甲手持一個羅盤道：“這裏果然有妖怪，羅盤上顯示這裏的妖氣弱得幾乎沒有，我還以為羅盤壞了勒。”
道士乙道：“這蛇妖的修為不高，再加上它已經傷成這樣了，應該沒什麼威脅性了。東耀，你去殺了這隻蛇妖。”
小東耀走到母蛇身旁，母蛇對他怒目而視，然後一口向小東耀咬去。怎知小東耀早已在身周布下結界，母蛇一口仿佛撞在了牆上。
小東耀不知是什麼力量能支撐一個遍體磷傷氣息微弱的蛇妖有如此強烈的鬥誌。
他踮起腳尖望向母蛇身後，才發現它身後有一條小蛇害怕得蛇蜷縮在它的身後。
東耀的師父已經開始催了“東耀，還不快動手？”
方渡道：“別催了，這是他第一次對付妖魔，難免有些緊張。”
東耀在師父的催促下拔出了手中的劍，他看了看母蛇凶惡的目光，再看看它身後的小蛇，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將劍收回鞘內。
東耀自己就是一個孤兒，從小武當就是他的家，武當的道士就是他的家人。但他還是羨慕別人有爹娘的孩子，他知道父母不在身邊的那種孤獨。他隻能用笑容，用幽默，用開朗想讓自己拚命掩蓋那份孤獨。
如今，要是殺了這條母蛇那這小蛇豈不是會變成孤兒？那小蛇豈不是會很可憐？但是如果我現在不下手一會師父肯定會責罰我的。
東耀走到師父身前，低頭道：“師父。”
師父問“怎麼啦？”
“我下不了手。”
師父厲聲道：“有什麼下不了手的？她隻是個氣息薄弱的妖精罷了。快去殺了它！”
東耀道：“不要，你看它身後還有一個孩子。”
師父道：“所以你就下不了手？”
東耀點點頭“師父您看，這條母蛇傷得那麼重還在拚命保護自己的孩子。對於這樣偉大的母親我下不了手。”
師父用劍鞘用力抽打了東耀的大腿，東耀痛得跪倒在地。師父厲聲道：“你這個逆徒！竟然對這樣的妖孽存有仁慈！”
當時東耀還小，被打後立即“嗚哇嗚哇”地哭策起來。
師父又抽了東耀一下“你可知這妖孽生前殺了多少人？做了多少惡？你看看地上的人骨，那都是一個個無辜的生命啊！你這個逆徒竟然還坦護它們！”說著又準備抽下去。
方渡急忙攔住“師弟你就別再打了，他還小，不懂事，等他長大會好的。”說著就把師父拉到門外去了。
師父看上去怒氣未消，他轉身關上門道：“今晚你要是不殺了他們你就和他們睡一晚吧，明天我親自動手！”
看來師父是鐵了心要滅這兩個蛇妖的，可是這兩個蛇妖又那麼可憐，不如我偷偷放了它們吧。東耀剛想和他們說，可轉念一想，要是就這麼放了他們，他們以後再出去殺人怎麼辦？那些無辜的人不是更可憐？
小東耀用他的小腦袋瓜想了好久還沒想出權宜好辦法，隻能跑到母蛇麵前問“蛇媽媽，你以後能不能不殺人呀？”
母蛇扭頭道：“哼！不殺人我們吃什麼！今天我們母子落在你們手裏也沒什麼好說的，你要殺就殺！”母蛇的聲音非常虛弱，可見之前對東耀的一擊已用出了全力，如今它連說話都很困難了。
放了母蛇她又要殺人，東耀狠下心想，殺了它們吧！想來想去他還是動手了。他快速一劍將母蛇的頭顱斬成兩段，小蛇見狀立即發出淒厲的慘叫。
小東耀突然被它的叫聲震得一陣耳鳴。他不知一條還沒他巴掌大的小蛇怎會有如此叫聲。他立即用劍鞘砸向小蛇頭部，將小蛇砸暈，然後快速將它裝入口袋。
這時，方渡破門入，看見地上的母蛇已變為一攤灰，哈哈一笑“哈哈，師弟，我就說東耀一定會滅掉它們的吧。”然後對東耀招了招手“東耀，還不快向你師父陪罪？看你把你師父氣得。”
師父雙手背在身後“哼”了一聲。
東耀走到師父麵前低頭道：“師父，我錯了。”師父擺擺手“罷了罷了，為師念你年紀尚小就饒你這一次，下不為例！”東耀連忙點頭稱是。
三人回到武當已經晚上十點了，第二天早上三點還要起床上早課，東耀連忙稱累，告別了師父師叔跑到一個沒人的地方。東耀來到了一條河邊，放出了小蛇，然後設法喚醒它。誰知小蛇一醒就痛苦地在地上打滾，這情形把東耀都弄得不知所措。東耀記得他隻是將小蛇打暈，並沒有傷害到它啊。
小蛇一邊痛得拚命地打滾一變用充滿仇恨的眼神瞪著東耀。東耀稍微會些基本的醫術，可惜他會的醫術對動物是沒有用的。無奈之下他隻有囑咐小蛇“千萬別離開這啊，你是妖，這裏的人看見你都要殺你的。渴的話可以喝河水，我明天再來看你。”東耀趕緊跑回去了。小蛇剛出生，身上幾乎沒有妖氣，就連師父和師叔都察覺不到他再加上這裏人煙稀少，它應該不會被人發現才對。隻是剛才小蛇表現出的強烈的痛苦究竟是怎麼回事就連東耀都不知道了，東耀隻能默默保佑它能逢凶化吉。
在小蛇的印象中這是有生以來最痛苦的一次了，它的全身的骨頭以及皮膚尤如在被千刀萬剮一般，它以為是那個小道士施展的法術讓它那麼痛苦。小蛇含淚想道，可恨的小道士！不但殺我母親還這般折磨我，我綠毛在有生之年一定要親手殺了你來祭我的母親！
其實小蛇明顯是誤會東耀了，小蛇本生是一隻妖，身上多多少少都會帶著些妖氣。而武當山上到處都充斥著浩然正氣，正邪相克，小蛇身上的妖氣與武當的正氣簡直就是地球和婁蟻的區別。這龐大的正氣正一分一分地侵入它的皮膚，骨髓，內髒，一般來說小蛇此時應該已經灰飛煙滅的，但是小蛇的仇恨卻一直使他能支撐到現在。
小蛇的力量想與武當山的浩然正氣抗衡這是萬萬不可能的，現在小蛇的身體已經死了，一動不動地躺在河邊，但由於他的魂魄始終沒有滅掉。那是仇恨的力量，母親慈祥的麵容一次又一次地浮現在小蛇的腦海，在它最痛苦時它仿佛能聽見母親一次又一次的鼓勵。小蛇身上已經沒有半點邪氣了，隻有一個充滿仇恨的魂魄和一具一死的軀體。
力量，隻有得到更強的力量才能找那小道士報仇！以我現在的力量是遠遠不夠的，我要力量，我要力量，我要力量。小蛇那已死的軀體不但沒有排斥周圍的正氣，反而開始自行吸收周圍的正氣，妖吸收了正氣會變成什麼樣呢？
第二天晚上，東耀急忙跑來找小蛇，他忘記把小蛇藏在一個能遮住陽光的地方了，師父說過妖怪弱是長時間暴露在陽光下會死的。
跑到河邊，東耀看見小蛇還在原來的地方躺著，看上去很虛弱，但幸好沒死，因為妖死後會變成一堆灰塵才對。
小蛇發現它現在已經虛弱到連動一下都很困難，他看見東耀再次怒目而視。東耀毫不理會小蛇仇恨的眼神，坐在了小蛇旁邊大大咧咧地說“喲，兄弟，才一天不見長大了不少嘛。”小蛇的確長大了，如今它至少已有三十厘米長，難道妖都是發育那麼快的嗎？
小蛇心想，媽的，誰是你兄弟啊？
東耀對小蛇嘻嘻一笑“嘻嘻，你猜我給你帶了什麼好東西呀？”
小蛇理都不理他。
東耀突然從背後拿出兩顆大白菜“嘿嘿，開心吧。這可是我冒著危險從糧倉裏偷出來的喲。”小蛇撇過頭，看都不看一眼。
東耀用手指輕輕戳了戳小蛇道：“小蛇呀，你還在生我的氣嗎？”小蛇沒有半點反映。
東耀道：“我知道我殺了你媽你肯定恨我，但是我也不想啊，其實我也是個沒爹沒娘的孤兒，沒有爹娘的痛苦有誰能比我清楚呢？”東耀也不顧小蛇有沒有聽，自顧自地往下說“但是我現在也很幸福啊，你別看我師父對我凶，其實他對我可好啦。還有我的傻師叔，我經常把小蟲子放在他被子裏喲。哈哈哈哈。”東耀笑得很開心“小蛇，我要回去了，明天再來看你哦。肚子餓了有白菜吃，渴了可以喝河水，拜拜。”東耀說完就屁顛屁顛地走了。
小蛇已經一整天沒吃東西了，肚子要餓扁了，三兩口就吞下了兩顆白菜。小蛇發現它的身體竟然能動了不禁高興得到處亂竄。無意中它撞到了一顆大石頭，那塊大石頭竟被它撞得粉碎。他興奮得想，好強的力量啊！這一定是上天賜給我的。好，明天我就要讓那小道士死無葬身之地！
第二天，東耀來到河邊看見小蛇仍然在河邊一動不動。他身後藏著幾根胡蘿卜，想一會給它一個驚喜。
東耀來到小蛇身邊，還沒等他拿出蘿卜，隻見小蛇突然衝向自己，東耀反映不及，胸口被狠狠撞了一下，整個人倒飛出去。
東耀摔倒在地，吐了一口鮮血，他急忙從懷中掏出一道咒符喊道：“縛！”咒縛變成一根紅繩，將準備進行再次攻擊的小蛇緊緊綁住。畢竟東耀是接受過多年訓練的，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東耀捂著胸口來到小蛇身旁“你就真的那麼狠我？”
“是！我恨不得將你的肉一片片切下來，以泄我心頭之恨。”小蛇竟然說話了！
東耀神色黯然道：“小蛇，我以為我們能成為朋友的，即然你不願意那就算了。”他解開了小蛇的束縛道：“你走吧。”
“你即然抓住我了為什麼不殺了我？你以為你就這麼放了我我會感激你嗎？呸！”
東耀一點都沒有為小蛇的話動怒“我現在放你走不是可憐你，是讓你在外磨練，等你什麼時候覺得你有報仇的實力了，盡管來找我。”東耀抽出劍，在小蛇的腦門上深深地刻了一個太極的符號，深可見骨。“這個符號是提醒你千萬別幹傷天害理的事了，小蛇，如果覺得在外麵混不下去了可以隨時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