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四。
一大清早,沈溪便帶著親隨,自總督府出來,向城西而去。
楊武很早就在宣府城西校場等候。
邊塞之地駐軍跟京師不同,人馬基本駐紮在城內,為確保城防安全,東西南北靠近城門的地方都設有營房,為方便操練,營地都修建有很大的校場,曆史上宣府兵馬馳援三邊,多從西校場出。
楊武知道沈溪會來點兵,老早便來等候。
“沈尚書……”
遠遠看到沈溪到來,楊武舉起手大聲打招呼,他身後宣府總兵官白玉帶著副將、參將、遊擊將軍等人巍然站立。
白玉雖然也是閹黨中人,但不算核心成員,若是普通文官前來,或許會不屑一顧,但麵對沈溪,隻能放下所有架子恭恭敬敬侍候。
沈溪在大明軍隊體係中,地位非同小可,就算在朝被劉瑾壓得死死的,但地方上軍將還是把沈溪捧得高高在上,唯命是從。
等沈溪走近,白玉上前道:“昨天聖旨和軍令送達,卑職未及前往總督府拜訪,今日得知大人您出征平叛,特地前來送行……”說到這兒,他身後一群親兵把五口大箱子抬了過來,蓋子緊閉著,以沈溪觀察,這些箱子都很沉,顯然裏麵裝的不是什麼日用品,而是金銀珠寶。
沈溪沒讓人打開,為難地說:“這讓本官怎麼好意思?此番本官隻是奉命出兵平叛,等功成之日還會回宣府……這些臨別饋贈,白總兵帶回去吧!”
白玉非常尷尬,一時間不知如何說才好。
楊武笑道:“怎麼說也是白將軍一片心意,沈尚書您不必客氣……誰不知此番出兵乃是陛下親自點將,若您在寧夏凱旋,多半要回京師重為兵部尚書,以後下官和地方將官還要承蒙您照顧……”
沈溪從楊武話中,大致猜到,白玉送來的這批禮物中,顯然有巡撫衙門一份。
楊武是文官,在宣府地位僅在沈溪之下,不過劉瑾派來治理屯田的胡汝礪窺伺在旁,楊武不敢明目張膽送禮,幹脆假借白玉之手。
反正白玉這個總兵官在文官眼中不值一提,他送禮給沈溪,就算是劉瑾也不會介意。
沈溪心想:“楊武送禮,想來在禮物之中寫有清單,讓我知道哪些是他所送,這些可不是單純的禮物,還算是他送給我的‘買命錢’。”
沈溪道:“既如此,那就多謝白總兵一片好意,來人,把東西搬上馬車。”
“不必不必。”
白玉眉開眼笑,“讓卑職派人便可,馬車已經為大人您準備好了!”
說完,遠處過來八輛馬車,除了五輛運箱子的貨車外,另外三輛帶篷的箱車,一看就是提供給沈溪乘坐,另兩輛裏麵則坐著人。
楊武湊過來,嬉皮笑臉地道:“白將軍知道沈尚書旅途辛苦,有所安排,大人隻管路上再掀車簾看便是。”
這已經不算暗示,楊武就差告訴沈溪這馬車裏載著女人,而且不止白玉送了,楊武也有份。
沈溪心道:“我收你們的臨別饋贈,可不是為了你們那點兒銀子,而是給你們留一條路,讓你們心存希望,行事多有顧忌,在劉瑾倒台後也不至於鋌而走險……但現在送女人來算什麼意思?”
白玉和楊武都帶著男人都懂的笑容,非常曖昧。
“多謝。”
沈溪語氣轉而變得冷淡了些,道,“若是本官能出征凱旋歸來,再謝過白總兵和宣府將官一片好意……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本官這就去了!”
……
……
沈溪領兵出征,出宣府入大同,穿偏頭關過黃河,一路遠去。
這對宣府官員和將領來說,可算是送走一個瘟神。
楊武回到巡撫衙門後,心裏還在琢磨:“我這官途為何如此不順?好不容易攀上劉瑾,得到巡撫之職,本以為有入朝為京官的希望,誰知卻攤上這麼個頂頭上司?滿朝上下誰人比沈之厚更難纏?”
跟在楊武身後的白玉則顯得很高興,道:“楊大人,沒想到給沈大人送禮如此順利,以前還以為他是那種頑固刻板、拒絕收受禮物的錚臣呢。”
楊武沒好氣道:“你知道他收禮的目的是什麼?”
“嗯?”
白玉一臉驚訝,想了想拱手道,“還請不吝賜教。”
楊武道:“他一反常態收受禮物,事情反而不太尋常……現在隻寄希望於他徹底離開宣府不歸,回朝安心當他的兵部尚書,這樣你我就不用再招惹麻煩。”
因為楊武沒解釋沈溪收禮的目的,白玉訕笑兩聲,道:“沈大人留在宣府其實也沒什麼,現在陛下讓劉公公派人到宣府來修建行宮,指不定什麼時候聖駕就要移鑾宣府……不是說陛下定了兩年平草原的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