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漁 (1611-1680年),原名仙侶,號天征,後改名漁,字笠翁,一字笠鴻、謫凡。
李漁祖籍在浙江蘭溪下李村,生於雉皋(即今江蘇如皋)。李漁是明末清初一位傑出的戲曲 和小說作家,在他的作品中,對茶事有多方麵的表現。人稱“東方莎士比亞”,代表作有《閑情偶寄》、 《笠翁十種曲》,均為我國戲曲寶庫中的珍貴遺產。亦署新亭樵客、覺世稗官、覺道人、隨庵主人、湖上笠翁等。生於明萬曆三十八年(1610),卒於清康熙十九年(1680)年。祖籍浙江蘭溪,生長於江蘇如皋。他出身於藥商家庭,自幼與市民階層接觸密切,對他以後的人生觀有很大影響。早歲他尚存入仕之心,但幾次應鄉試均落第,遂不複作此念。清軍入關後的一段時間曾避居山中,蓬衣垢食,不以為苦。他原本家境不錯,但經過曆年天災人禍,家道日衰,逐漸過上了賣文為生的生活。
順治八年(1651)他移家杭州,與當時名流俊彥過往甚密,他的戲曲小說多作於此時。由於其文名漸大,後來又自主戲班,專事演出,在社會上產生了頗大的影響,一些達官貴人紛紛請他演戲。他也樂此不疲,經常攜帶妻妾出外打抽豐,足跡遍及大江南北,盡覽九州風光之作,也使自己成為廣有資財的戲班主。康熙元年(1662),他從杭州遷居金陵(今江蘇南京)。芥子園是他在金陵的別業,命名取“芥子納須彌”之義。與此寓所一起,還設有書鋪,刊行了不少戲曲小說及其他雜著,如著名的《芥子園畫傳》,這一切說明他是個具有商業頭腦的文人。晚年他又舉家遷回杭州,“買山而隱”,但經濟狀況已大不如前,時常向友人求助,終於在窮困中死去。
李漁在中國戲曲史乃至在中國文學史上都占有一席之地。
作品內容介紹
《閑情偶寄》是幾百年來描述中國人生活藝術的極為出色的著作之一。本書的特點是從養生的角度出發,詳細談論中國人的生活藝術,例如富人、貴人和窮人的行樂之法,春、夏、秋、冬的行樂之法,以及睡、坐、行、立、飲的行樂之法,其中處處體現了中國人機智、幽默和樂生達觀的一麵。
身為戲曲理論家、戲劇作家的李漁,於飲食之道也頗有心得,其飲食原則可以概括為24字訣,即:重蔬食,崇儉約,尚真味,主清淡,忌油膩,講潔美,慎殺生,求食益。《閑情偶寄》中的“飲饌部”,正是李漁畢生講求飲食之法的專著,生動地再現了明末清初的鄉風食俗以及江南食話。
作品賞析
李漁在《閑情偶寄》中,記述了不少的品茶經驗。其卷四“居室部”中有“茶具”一節,專講茶具的選擇和茶的貯藏。他認為泡茶器具中陽羨砂壺最妙,但對當時人們過於寶愛紫砂壺而使之脫離了茶飲,則大不以為然。他認為:“置物 但取其適用,何必幽渺其說”。
他對茶壺的形製與實用的關係,作過仔細的研究:
“凡製茗壺,其嘴務直,購者亦然,一幽便可憂,再幽則稱棄物矣。蓋貯茶之物與貯酒不同,酒無渣滓,一斟即出,其嘴之曲直可以不論。茶則有體之物也,星星之葉,入水即成大片,斟瀉之時,纖毫入嘴,則塞而不流。啜茗快事,斟之不出,大覺悶人。直則保無是患矣,即有時閉塞,亦可疏通,不似武夷九曲之難力導也”。
李漁論飲茶,講求藝術與實用的統一,他的記載和論述,對後人有很大的啟發。
李漁汲取了前人如王驥德《曲律》中的理論成果,聯係當時戲曲創作的實踐,並結合他自身的創作經驗,建立了一套完整的戲曲理論體係,其深度和廣度都達到了中國古典戲曲理論的高峰,為戲曲理論批評史乃至中國文學批評史樹立了一塊裏程碑。李漁的戲曲理論以舞台演出實踐為基礎,因而能夠揭示戲曲創作的一般規律。他認為,“填詞之設,專為登場”,批評金聖歎評《西廂記》隻是文人在案頭把玩的《西廂》,並非優伶扮演的《西廂》。李漁提出了“結構第一”的命題,含有命意、構思和布局,把結構放在首位,依次為“詞采第二”,“音律第三”,“賓白第四”,“科諢第五”,“格局第六”,全麵廣泛地論述了戲曲創作中的諸多問題,其中對結構、語言、題材等論述尤為精辟。
李漁提出結 構第一的原則 ,同時又 提出“立頭腦”、“減頭緒”、“密針線”等一整套理論,都是針對當時戲曲舞台上的弊病而發的。李漁主張結構謹嚴,情節緊湊,組織得天衣無縫,這不僅在當時具有較高的理論價值,而且至今仍具藝術實踐意義。關於語言,他認為要賦予它舞台藝術的特征,是寫給觀眾聽的而不是給人看的案頭之作,在這個原則下 ,他提出了曲文應當貴顯淺 、重機趣 、戒浮泛 、忌填塞,賓白應當語求肖似 ,說一人肖 一人 ,勿使雷同 ;文貴潔淨,聲務鏗鏘等一係列獨特見地。談到題材,李漁認為貴在創新,以脫窠臼為第一使命,既然劇本名為傳奇,就是因為其事奇特,未經人見而傳之,絕不可亦步亦趨,東施效顰。至於導演和表演 ,李漁也發表了很多中肯之言 。總之 , 李漁是元、明以來戲曲理論的集大成者,為中國戲曲理論批評的發展作出了巨大的貢獻。
原文
序
聲色者,才人之寄旅;文章者,造物之工師。我思古人,如子胥吹蕭,正平撾鼓,叔夜彈琴,季長弄笛,王維為“琵琶弟子”,和凝稱“曲子相公”,以至京兆畫眉,幼輿折齒,子建傅粉,相如掛冠,子京之半臂忍寒,熙載之衲衣乞食,此皆絕世才人,落魄無聊,有所托而逃焉。猶之行百裏者,車殆馬煩,寄宿旅舍已爾,其視宜春院裏畫鼓三千,梓澤園中金釵十二,雅俗之別,奚翅徑庭哉!然是物也,雖自然之妙麗,借文章而始傳。前人如《琴》、《笛》、《洞簫》諸賦,固已分刌節度,窮極幼眇;乃至《巫山》陳蘭若之芳,《洛浦》寫瑤碧之飾,東家之子比其赤白,上宮之女狀其豔光,數行之內,若拂馨香,尺幅之中,如親巧笑,豈非筆精墨妙,為選聲之金管,練色之寶鏡乎?抑有進焉,江淹有雲:“藍朱成彩,錯雜之變無窮;宮商為音,靡曼之態不極。”
蛾眉豈同貌而俱動於魄?芳草寧共氣而皆悅於魂?故相其體裁,既家妍而戶媚;考其程式,亦日異而月新。假使飛燕、太真生在今時,則必不奏《歸風》之歌,播《羽衣》之舞;文君、孫壽來於此地,則必不掃遠山之黛,施墮馬之妝。何也?數不見不鮮也。客有歌於郢中者,《陽春白雪》,和者不過數人,非曲高而和寡也,和者日多,則歌者日卑。《陽春白雪》何異於《巴人下裏》乎?西子捧心而顰,醜婦效之,見者卻走。其婦未必醜也,使西子效顰,亦同嫫姆矣。由此觀之,聲色之道千變萬化。造物者有時而窮,物不可以終窮也,故受之以才。天地爐錘,鑄之不盡;吾心橐籥,動而愈出。三寸不律,能鑿混沌之竅;五色赫蹄,可煉女媧之石。則斯人者,誠宮閨之刀尺而帷簿之班、輸。
天下文章,莫大乎是矣。讀笠翁先生之書,吾驚焉。所著《閑情偶寄》若幹卷,用狡獪伎倆,作遊戲神通。入公子行以當場,現美人身而說法。洎乎平章土木,勾當煙花,哺啜之事亦複可觀,屐履之間皆得其任。雖才人三昧,筆補天工,而鏤空繪影,索隱釣奇,竊恐犯造物之忌矣。乃笠翁不徒托諸空言,遂已演為本事。家居長幹,山樓水閣,藥欄花砌,輒引人著勝地。薄遊吳市,集名優數輩,度其梨園法曲,紅弦翠袖,燭影參差,望者疑為神仙中人。若是乎笠翁之才,造物不惟不忌,而且惜其勞、美其報焉。人生百年,為樂苦不足也,笠翁何以得此於天哉!仆本恨人,幸適良宴,正如秦穆睹《鈞天》之樂,趙武聽孟姚之歌,非不醉心,仿佛夢中而已矣。吳門同學弟尤侗拜撰。
詞曲部
結構第一
填詞一道,文人之末技也。然能抑而為此,猶覺愈於馳馬試劍,縱酒呼盧。孔子有言:“不有博弈者乎?為之猶賢乎已。”博弈雖戲具,猶賢於“飽食終日,無所用心”;填詞雖小道,不又賢於博弈乎?吾謂技無大小,貴在能精;才乏纖洪,利於善用。能精善用,雖寸長尺短,亦可成名。否則才誇八鬥,胸號五車,為文僅稱點鬼之談,著書惟供覆瓿之用,雖多亦奚以為?填詞一道,非特文人工此者足以成名,即前代帝王,亦有以本朝詞曲擅長,遂能不泯其國事者。請曆言之。
高則誠、王實甫諸人,元之名士也,舍填詞一無表見。使兩人不撰《琵琶》、《西廂》,則沿至今日,誰複知其姓字?是則誠、實甫之傳,《琵琶》、《西廂》傳之也。湯若士,明之才人也,詩文尺牘,盡有可觀,而其膾炙人口者,不在尺牘詩文,而在《還魂》一劇。使若士不草《還魂》,則當日之若士,已雖有而若無,況後代乎?是若士之傳,《還魂》傳之也。此人以填詞而得名者也。曆朝文字之盛,其名各有所歸,“漢史”、“唐詩”、“宋文”、“元曲”,此世人口頭語也。《漢書》、《史記》,千古不磨,尚矣。唐則詩人濟濟,宋有文士蹌蹌,宜其鼎足文壇,為三代後之三代也。元有天下,非特政刑禮樂一無可宗,即語言文學之末,圖書翰墨之微,亦少概見。使非崇尚詞曲,得《琵琶》、《西廂》以及《元人百種》諸書傳於後代,則當日之元,亦與五代、金、遼同其泯滅,焉能附三朝驥尾,而掛學士文人之齒頰哉?此帝王國事,以填詞而得名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