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媽呀!”他笑了,“這倒成了靈丹啦!”
“你不信?”她很認真,“你不信,先吃吃看。”
他怕她生氣,就尖起指捏了一個放到嘴裏:“哎!甜!”
她笑了:“我不騙你的,吃吧,叔叔!”
“真甜!”
五
新疆天黑得慢,都快晚上九點了,太陽還火辣辣地有勁兒,曬得地上燙燙的。
他洗過臉,洗過腳,孑身倒在被子上,想先休息一會兒,明天去團部打聽打聽要找的人。
可是一閉上眼,那小姑娘的身影便在他眼前閃現。他覺得她特別可愛,給他留下的是文學作品中的某個可愛的形象。更奇妙的是,這個小女孩,激起他要通過她去追溯記憶深處地地的一個快要泯滅的形象——她很像那一個人!
於是,他又踱步到接待室。
她又在靜靜地看書。
“可以進去嗎?如果不打攪你的話。”
他這樣彬彬有禮,她覺得很滿意,也很欽佩,連忙站起來:“請進來,你還需要什麼?”
“不。”他進來坐下,“你學習很用功!”
她笑笑:“我們老師抓得緊,我們都不敢玩。”
“我想問你,你姨媽是哪年到馬勺子來的?”
“不知道。她以前是在喬爺爺家住的,剛來我家不久。”
“啊!他有些失望。”
“你姨媽摘枸杞,離這兒遠嗎?”
“不遠,就在莊後邊地裏。”
他看看表,現在離天黑還早:“你功課要是做完了的話,能不能帶我去看看紅枸杞?”
她遲疑了一會兒,抬頭莞爾一笑:“你想看看紅枸杞?”
“你有空嗎?”
“那好吧!“她放下書,”請吧叔叔。“
六
向北走過幾條小巷,出了馬勺子。再向北不遠,便有一片土坯和刺丁樹圍起來的園子,四邊長著聳入雲端的白楊,毛溝裏的臭水,繞著圍牆流。
小女孩給他推開園門。
園內,滿是高高低低的枸杞樹,美極了!碧綠碧綠的,很長很長的,帶刺的枝條,綴著朵朵枸杞棗兒。熟了的,呈紅色;半熟的呈黃色;剛結下的,呈綠色;紅、黃、綠,交相輝映,迎著夕陽望去,就像滿地瑪瑙——這就是小女孩所說的家枸杞了。
地那頭,有個穿茶色上衣的婦女正在彎腰揀成熟了的紅枸杞。
“姨媽,有人看紅枸杞來了。“
那女人直起腰:“倩倩,那房子裏呢?“
“沒事的,我們一會兒就回去。這叔叔已住下了。”
他似乎發現了什麼——順著枸杞行,直往前走。
那女人看見他直往前走,剛要彎腰去摘,又直起來看:“你找誰?”
“啊!你?”他眼睛全方位的睜開了。
“大河?······”她快步往前走。
“黨妹?······”他一下坐在地上,不能走了。
兩人同時大叫,嚇得小女孩死不知所措。
大河馬上轉悲為喜,一擦淚:“黨妹,快起來,看我們是不是在做夢。天哪,我找了你多少年啦,老天有眼,快起來!”
黨妹站起來,解開腰裏的包袋:“你是從哪裏出來的呀,他們都說你已經死了。我覺得你沒死。就一直活著等你——不想今天······嗚嗚嗚······”她又哭了。
倩倩也嚇哭了。
黨妹去抱倩倩:“是我們倩倩把你招回來的,這個乖孩子,姨媽怎麼感謝你呢?”
這突然,太突然的一刹那,讓他們兩個人的心都受到及其強烈的裂變,兩人反複相看,反複琢磨,心裏在乞求這不是夢,但又不敢馬上承認這是事實,這是期待十年的歡合呀!
世界太小了,小得竟又把人擠到一起。
生活太殘忍了,有時把人拋到死神的懷裏,又猛地拉回來,讓你哭了想笑,笑了想哭。
人為什麼活在世界上?人為什麼總是要活在世界上?
哭是痛苦,笑同樣也是痛苦。
對她。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