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暮十分,綠萼與雲義才抵達京城。
京城戰局方歇,降的降,死的死,留下的隻是半點的殘骸。
這是一場血腥的戰爭,榮國公與十萬大軍鎮守京城,卻不料祁王誓死保護君王,率三萬精銳的兵,足足抵擋了太後十萬禦林軍三天圍剿。
那效忠榮國公的朝中大臣,聽聞金擇巍進京,頓時人人隻求自保,自相起了爭鬥。太後與榮國公隻能困守宮中,陷入層層的重圍。
李胤從密道逃脫,將他們所有的陰謀全部攪亂。他們原以為隻要李胤寫下退位的詔書,那些所謂進京護駕的人便成了叛軍,而他們卻成了正義之士,卻不料李胤一走,他們隻能是逆賊。
不過三日之後金擇巍率領八萬雄獅大軍進京護駕,隨後援軍四麵八方的湧進京城。
金擇巍與祁王南北兩路兵馬一舉要攻下皇宮,凡是遇阻逆,一律格殺勿論。
綠萼隨著雲義剛剛進京就直奔皇宮,她隻恨腳下的路太長,她生怕她摯愛的人危在頃刻,但求她能夠保護好自己摯愛的人,哪怕用自己綿薄之力。
宮門前,將士的慘叫聲遠遠的傳來。
綠萼不顧一切的奔到最前方,她遠遠的瞧見皇上和王爺遠遠的站在人群中,身上的鎧甲被鮮血沾滿,身下的烈馬不住的嘶鳴。
他們的身旁被重兵保護著,綠萼根本無法靠近他的跟前,隻能遠遠的瞧著。
此時再無用雲梯強行攻城的士兵,卻見無數的女人被按在牆頭上,宜妃和二皇子亦在其中。
“他們怎麼可以用女人和孩子的命來要挾?”她的心口一顫,淚水有些決堤,“宜妃身子那樣的薄弱,又甚少與六宮交惡,待人亦是客氣,榮家為何物不肯放過她?”
雲義胸中氣息紛亂,腳下一跺,身下的馬頓時發出一陣嘶鳴聲,“今日我定要殺了那些狼子野心的人,二皇子這般的年幼,又有什麼過錯?”
城下,李胤緩緩的抬起頭來。
正午的陽光照在她的盔甲上,看不清楚神情,但臉上的殺氣亦是十分的明顯。
“李胤,你的妃嬪都在此處,倘若你再強攻皇城,我叫她們全部陪葬。”榮國公冷冷的揚聲,一字一句的傳來,入耳卻是陰冷而清晰。
跪在城門上的二皇子,突然仰起頭來大聲的喊道:“父皇,你救救兒臣……兒臣不想死……”
榮國公陰冷的笑道:“你瞧瞧,你的兒子正讓你救他。可惜這麼年幼的孩子,早早的就沒有了母妃,如今父皇亦要將你推上死路,隻保全了你那個不爭氣的皇兄。”
二皇子狠狠咬住嘴唇,眼眶中的淚水悉數滾落:“你渾說我父皇沒有將我逼上絕路……”
金擇巍在下麵氣的直跺腳,仰頭打罵道:“你這不知廉恥的老匹夫,那女人和孩子威脅算什麼,有本事你下來,讓我戳你幾個透明的窟窿,我看你還猖不猖狂。”
李胤的聲音冷冷的傳來:“你既然是朕的皇子,豈能貪生怕死?朕如何能將祖宗基業留給你,你這般的無用,死了亦不可惜。”
此時城牆上再無乞求的聲音,反倒是一片的恐懼,哆哆嗦嗦的再也說不出任何的話,帝王的薄情她們或許此刻擦領略到。
“拿弓來。”李胤冷冷的開了口。
他射箭的功夫乃是天下第一武狀元所授,可謂是百發百中,亦能三箭齊發。
綠萼看著他引弓搭箭,宮內外的人都屏住呼吸看著。
他的五指陡張,白羽的狼毫箭破空而出。
那箭並未射向二皇子,反倒是一旁的宜妃,那隻白羽狼毫箭插進宜妃的發鬢,一縷秀發隨風而落。
他這一箭無異於射向二皇子,當李胤還是王爺之時,宜妃便嫁給他,這些年的夫妻之情,換來的卻是這樣的一箭。
宜妃趁亂掙脫了身旁的侍衛,躍上城牆,臨空遙遙而立。綠萼離得那樣的遠,可還是看清了宜妃眼裏的絕望。這個向來軟弱的女人,被自己的夫君在危難之前舍棄,在命懸一線之際卻是一箭的決絕。
她如同一隻折翼的蝴蝶一般,跌落下來。
綠萼心口一顫,竟險些跌下馬來,她倏忽之間想到那個身患重病卻依舊熬夜給自己的夫君繡龍袍的女子。她麵如春水,“皇上的龍袍向來都是我繡的,倘若交給旁人,我豈能放心。”
可如今你死了,那又有誰能再替他繡龍袍的,不過一箭,你竟再無生的欲望。
她懦弱了一生,死的卻是這般的絕決。
宜妃眉目如畫,漸漸引入霧靄,眼看去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