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柳樹是因一棵不知活了多少年的柳樹而得名的。但這棵大柳樹並不在村子的中央,而是在整個村子最高處,俯視守衛著整個村子,像一棵定海神針一樣。大柳樹下有一座青磚箍的圓孔橋,圓孔橋下就是縱穿整個村子的一條溝渠,連通著南北三個坑塘,澆灌著沿途的農田,並將剩餘的雨水送到黑河。
大柳樹絕大多數人家都住在溝渠的西邊,東邊僅有9戶人家,卻是兩個胡同,兩家潘姓共用一個,七家張姓共用一個,互不打擾。
大柳樹村的道路很簡單,三橫二縱,最東邊由溝渠代替,形成了一個活靈活現的“田”字。整個大柳樹村分了兩個隊,一隊和二隊,以中間的那條東西路為界限,相互對抗,互不往來。一隊的張老三生了六個兒子,他家老大在村中間的十字路口處開了一家超市,大柳樹村的格局隨之發生了變化,一隊的勢頭慢慢壓過了二隊。其實,二隊也瞧不上一隊。二隊清一色姓張的,沒有一個雜姓,而韓姓、潘姓都在一隊,仿佛被了“外姓”入侵了一般。2020年村委換屆以來,二隊的勢頭穩穩被一隊壓過了,因為村支部書記是一隊的。但二隊還是瞧不上一隊,因為一隊的隊長是姓潘的,而不是姓張。兩個隊的對立,從孩童讀書就開始對立了,誰也不跟誰玩耍,有時還因此打架。
大柳樹村張姓最有錢的,是做房地產生意的,家住在村子的最南麵,一綹7間大瓦房,兩處宅基地連在一起。由於,在過年的時候才回家居住,並沒有建設新房。潘姓最有錢的,去年才翻建的房子,富麗堂皇的三層小別墅,走進去恍若進了皇宮一般,人人都豎起大拇指,讚不絕口。在一隊,潘姓穩穩壓過了張姓。
文化程度最高的,還是張姓。他家原來是地主,方圓十裏都是他家的地。文革期間被打倒了,老地主寒冬時期披上被涼水浸透的棉衣,受不了跳井自殺了。他的兒子連夜逃到陝西的山窩裏,裝作啞巴,給別人燒火混飯吃。文革之後,小地主回到老家,依然重視教育,女兒在西安交通大學當教授,不爭氣的兒子也當了醫生,兩個孫子也都考上了西安交通大學。張姓的每一支都有大學生出現,潘姓、韓姓卻連大專也沒有。
最瞧不上讀書的,並不是潘姓和韓姓,他們反而很尊重文化人。最瞧不上讀書的是孫老太太,她是張姓的一支,早年守寡,三個兒子一個女兒,一個人拉扯大,很不容易。現在四世同堂,好不快活。讀書能夠把人讀傻的消息,就是從她嘴裏傳出來的,借助她家門前是整個村的消息集散中心的優勢,消息不脛而走。她的幾個孫子孫女,都挺聰明的,沒有一個變傻,更沒有一個初中畢業,切實減輕了九年義務教育的負擔。
近些年,大柳樹村的樓房逐漸建起來,大齡剩男卻越來越多;原來的瓦房逐漸破舊,沒有被推倒重建,卻是在外購置房屋的能耐人對故鄉最初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