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朦朧的水霧封鎖了山林,霧氣中有悅耳的水聲依稀傳來,卻與先前在山洞中那回聲疊疊的滴水之聲不同,此處的水聲清脆空曠,如山間溪流般汩汩,聽之便使人心曠神怡。
潘慧緩步走入朦朧之中,眼前若隱若現的是一片似紅非紅、似綠非綠的景象,還有一片銀光閃動,如破碎的鏡麵一般。
待穿過重重迷霧,饒是心智堅忍如她,也不免為眼前的景致所打動。
這裏儼然一處宛如小仙境般的世外桃源,一堵高高的山壁阻擋了行人的去路,山壁之上有一彎清泉如傾瀉的銀河般流下,映襯在傍晚的天光中閃耀著碎落的霞紅。泉水流入一個約莫三丈寬的水池當中,清洌可見底,池底的山石在水波蕩漾間扭曲成那種形狀。水池兩旁是一叢一叢的梅樹,在這隆冬時節正是花開如火的時候,比長明軒後山的楓葉更為明豔。
若隻是如此,倒也不至於讓潘慧欣喜,隻是這水池旁翩飛著的無數彩蝶,直讓她目不暇接到喜上眉梢。
她真的許久不曾見過蝴蝶了,而且還是如此多的彩蝶,不是昨日那些用術法幻化出的蝴蝶,這裏的每一隻都是活生生的存在。
其實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何會喜歡上這種生命異常短暫的動物,明明隻有半個月的壽命,卻讓她愛到無法自拔。
她愛極了它們的絢麗多彩,這是比飛蛾撲火還要震撼的壯烈,明知最後是消亡,卻還在用極致的生命一刻不停地向這個世界展現出它們最美的風采。
它們是脆弱的,卻也無疑是堅強的,堅強到讓人神傷、心碎的那種美好。
潘慧一個旋身便置身於飛舞的彩蝶之中。
她不知道這些蝴蝶是如何會在冬日裏存活下來的,她也不知道它們還能飛舞多久,隻覺得必須用毫無保留的欣賞才能不辜負它們的璀璨。
看著那個跟隨彩蝶翩翩起舞的女子,仿佛誤落凡塵的仙子,一襲緋衣豔烈絕塵,刑真如怦然心動,隻在一瞬間……
他不覺有些遺憾的是,眼前的這個女子,似乎並不懂情,又似乎隻是在回避。她一次又一次地在他已經靠近的瞬間拉開彼此之間的距離,那般清醒,那般決絕。
他弱冠之年下山遊曆,見過形形色色的女子,清秀淡雅的有,嫵媚妖嬈的有,書香文氣的有,俠骨剛毅的有,卻從未見過有一人如同潘慧這般,分明人就在身邊,就在眼前,卻仿佛是虛無縹緲的一縷紗,你覺得抓住了,其實早已在你伸手的時候,她便已經從你指尖滑過,隻留下一絲絲的清香。
而他現在,隻想抓住這一縷紗,哪怕隻是一瞬也好。
潘慧在朦朧間似乎看到了一個白色身影闖入了翩飛的彩蝶之中,她還未來得及看清是誰便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目光所及的是一件白色的外衣,手指觸摸到了是淡淡的溫熱,鼻端嗅到的是一點點青草香。她鼻頭一酸,眼眶中已是蓄上了淚,頭一低,額頭抵著那人的胸膛低聲哭泣了起來。
淚水透過衣襟滲了進去,瞬間燙了刑真如的心,使得他一陣心慌失措,剛想說些什麼,就聽到潘慧的低泣著吐出一句話,讓他如五雷轟頂般僵立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