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河幾不可聞地輕歎一聲,朗聲道:“小子今日有事前來討擾,還請泰鴆先生見諒!”
潘慧微微錯愕,沒想到出聲挽留漠河的老者竟會是天機崖掌門泰鴆先生。
聽聞天機崖自泰鴆先生接掌以來,從未接待過任何別派之人上崖參觀,即便是前來求卦之人,也隻是在桃林外候著,泰鴆先生算出結果後自會飛書送下來。可是今日看泰鴆先生同漠河說話這架勢,竟是對漠河另眼相待。
聽了漠河的話,泰鴆先生隻是寬厚一笑,道:“小友說笑了。小友今日能來看望老夫,已是讓老夫大喜過望,何來討擾之說。還請上崖來吧!”
說著,就見原本粉紅連天的百裏桃林忽而移開出一條三尺寬道路,直通雲霧繚繞的山巔。
“如此便恭敬不如從命。”漠河再不推辭,低聲對潘慧說道:“你跟我一起上去,即便是杜若不能救你,我也一定請得泰鴆先生為你算上一卦,找尋救治的出路。”
潘慧慎重點了一下頭,便跟在漠河身後一同上了天機崖。
謝隨心一直站在後麵看著他們,直到整片桃林重新合上,他才轉身離開,神色依舊凝重。
他對漠河的印象不深,畢竟六十年來他隻回去莫名閣兩次,一次是漠河出生,另外一次是譚淩雪出世。
謝隨心唯一的記憶便是他第二次回去莫名閣時。那時漠河也不過四歲,尋常孩子最調皮的年紀,漠河卻已經抱著一柄和自己一般高的長劍在劍塚外悟劍,悟的不是劍道,不是劍意,而是劍心。
那是謝隨心第一次對一個孩子震驚,驚的不僅僅是一個四歲孩子竟會有如此悟性,還是這個孩子有異於常人的堅定道心。四歲的漠河讓謝隨心看到了劍修重新崛起的希望,也讓這個高傲的劍客第一次有了自慚形穢的感覺。
隻是今日,不知為何,謝隨心從漠河身上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強烈劍意,卻不是一往無前的銳利,而是渾厚無邊的守護。若說四歲的漠河是鋒芒畢露的利劍,那如今的漠河便是一柄無鋒之重劍,雖無鋒,但更危險。
謝隨心駐足,回望一眼天機崖,若有所思地離開。
潘慧一直緊跟在漠河身後,看著無邊的桃林,朦朧的粉紅讓她稍稍出現了一點幻覺,竟是險些將眼前的身影錯認成了白衣,在伸出手去的一瞬間猛然清醒過來,站定身形甩了甩頭方才定了神來。
漠河似乎感覺到潘慧停下了腳步,轉過身去看她,看她眼神忽而迷茫忽而清醒,頓時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趕忙走回潘慧身邊,握住她右手輸入些許真氣。
落雁嶺的桃花瘴既能迷住修仙之人,自然十分厲害,如今雖然泰鴆先生給他們辟了一條上山之路,但潘慧修為被封,還是被桃林的幻想所迷惑,險些著了道。
真氣入體,潘慧終於是徹底清醒了,感激地看了漠河一眼,悄然將手抽回。
漠河隻是淡淡一笑,對潘慧的小動作渾然不在意,又繼續往前走。
兩人走了約摸一刻鍾方才走完這一條悠遠的山徑,徹底置身於雲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