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前方,有一扇三米高的透明玻璃,玻璃內部分成兩個空間,左側關著神情慌亂的秀麗女人,右側則關著七八個驚恐哭鬧的孩子。
顯然,這是一道關於選擇的難題。
當重要之人與更多的無辜者一同放上天平,你的選擇會偏向哪方?
寧淵聽了他的話,原本有些不快,可瞥了一眼屏幕後,他有些沉冷的目光重新柔和起來。
“那麼,再來猜猜看,這是誰的傑作?”他貼近青年,低聲道:“知己先生?”
“你的?”
荼九揚了揚眉,笑盈盈的反問:“我的老管家?”
“猜對了。”
寧淵越發貼近青年,目光掃過屏幕,語氣溫和感慨:“這位豐警官當年可是給組織造成了不少的損失,於是,我就想了個好點子,當最深愛的妻子的性命與無辜孩子的性命一起放在他的麵前,他會怎麼抉擇呢?”
“我猜他選擇了那幾個孩子。”
荼九漫不經心的隨口回答,手指輕盈的滑動著屏幕,可緊緊盯住其上內容的煙灰色眼瞳,卻在止不住的顫抖著。
寧淵靠在他身側,不由笑了一聲:“不出意料的選擇,對嗎?”
“他們這種人……”荼九看著屏幕上依偎在一起的夫妻兩人,聲音很輕:“哪怕是犧牲自己,也絕對不會讓無辜的人受一點傷……”
就像十九年前,麵對一個遭遇綁架的孩子,他們選擇挺身而出,把那個毫無關係的孩子護在懷裏,哪怕遍體鱗傷也不肯妥協。
在得知那個孩子隻有保姆照料,兩人更是時常上門,細心看護。
“說起來,我還是挺佩服那位豐警官的,起碼他表裏如一,真的是個好人。”
男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荼九撫過那對夫妻安寧的麵容,笑容平和。
可好人總是難得善果……
所以他選擇當一個壞人。
很壞很壞的人。
銳利的花枝穿透動脈,他任由滾燙的血液濺灑全身,平靜的撫摸著猩紅的花瓣:“你說的對,他們都是很好的人。”
豔紅的血珠盈盈的躺在花瓣上,像是露珠般,襯得這寶石曼陀羅越發的生動。
荼九隨手扔了這支花,慢悠悠的起身,脫下了身上染血的外套,蓋在雙目怒睜,滿臉不敢置信的男人頭上:“晚安,知己先生。”
他輕笑著,嘲諷而輕蔑。
知己?
大言不慚。
有些人站在高處,就以為這座山的高度是自己的了。
寧淵覺得短短幾天,便足夠他看清自己是什麼人——像他這樣的人,自私、冷血、謹慎,又以愉悅至上,最喜歡藏在黑暗中,看著人性醜陋與扭曲。
最不可能做的,就是親自動手,讓自己染上鮮血。
荼九柔聲哼著悠悠的童謠,輕輕脫下染血的衣衫,赤裸著走進浴室。
他之前說的話當然是真的,不然寧淵不可能相信的那麼輕易,他也確實很不喜歡親自動手——但總有什麼,高於原則。
窗外雷鳴震響,狂風暴雨即將來襲,但在此之前,浴室裏先響起了淅瀝水聲,蒸騰的熱氣裹著血腥嫋嫋婷婷的飄散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