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
我從遠方,隨著潮汐而來,隨著潮汐而去,蒼茫鴻雁,翾之於野,歲月在一成不變的流逝裏改變,長歌當哭,如泣如訴;我在人世間追逐、向往、掙紮、舍棄;當權謀、殺戮、愛恨、渴望,在我身前止歇,我才發現,這個世界又隻剩下我一個人,宛如母體新出生的嬰兒,一絲不掛,潔白無瑕;詭詐的命運和我開了一場無情的玩笑,重又歸到原點……
咚鏘鏘……
急促的鑼鼓聲在黑暗中響起,鼓音未落,敲擊聲卻戛然而止。
手拿銅鑼報警的大漢倒在了地上,他的身體被一支箭矢貫穿,鮮血順著傷口流出,迅速蔓延了一地。他睜大眼睛,緊握鼓槌,想要再次敲鑼報警,但手伸到中途就已經力竭,身體一僵,閉上了雙眼。
隱藏在莽莽叢林深處的小村寨,在黑暗中靜謐而安詳。
敲起的鼓聲雖然隻是短暫一刹那,卻如驚雷穿破了村寨夜空,立時有燈光陸續從村寨屋宇中亮起。
濃密的山林中傳來一連串腳步聲,一隊士兵包圍了村寨,士兵將在燈油裏浸泡過的棉布纏繞在箭矢上,在火把上引燃,箭矢從四麵八方襲擊向村寨,帶火的箭矢射在木建的吊腳樓上,迅速燃燒起來,村寨頓時被火海包圍。寨民慌亂的逃出家門,箭矢仿若天羅地網,鋪天蓋而來。
痛苦的嘶喊在夜空響起,村民們仿佛被漁網緊緊裹覆住的小魚,無法在窒息漁網中逃脫被毀滅的宿命,隻能做著最後垂死的掙紮。
安靜祥和的小村寨霎時間變成修羅地獄!
熊熊烈火釋放出濃重煙霧,熏嗆的人無法呼吸,青柯將棉被扔進缸裏沾濕,裹在床上的孩子身上,抱起她向門外衝去,這幾年跟著族裏的長輩打獵捕魚,他的手腳靈活有力,撞開房門,避開襲擊而來的箭矢,慌不擇路地奔跑。
他懷中的孩子看起來隻有十一二歲,小手緊緊抓著青柯的衣服,似乎還沒有從熟睡中清醒過來,臉色泛白,目光觸及到周遭的一切,忽然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衝天火光迅速毀滅了村寨,槍矛無情,刺入毫無還手之力的寨民體內,滾燙鮮血流溢而出,宛如五月漫山遍野的杜鵑花一樣妖嬈、詭異。
激戰中,老族長迅速組織了一批壯年保護老弱婦孺向山林中逃逸,莽莽山林,蠱蟲瘴氣,到處充滿無法預知的危險,軍隊官兵一路行來,人疲馬乏,寨民借助熟知的地勢很快脫離了士兵的追捕。
懷中的孩子止息了哭泣,黑白分明的眸子裏閃爍著恐懼的光芒。青柯緊緊抱她在叢林裏慌不擇路的奔跑。
東方露出魚肚白,身後的聲息漸漸消失,等青發覺時,已經失去逃出士兵追捕寨民的蹤跡,漫山遍野的杜鵑火紅而燦爛,宛如一場生命靜靜地流逝。
他腳下一個踉蹌,摔倒在地,沾濕的被褥從懷中滑落,被子裏的孩子掉了出來。青柯劇烈地喘息,露出絕望而淒苦的笑容,他的右肩被長矛穿透,整個手臂被鮮血染紅,麻木的感覺不到任何疼痛。
跌在地上的孩子大哭出聲:“青……”
“別哭,”青柯微微喘息,低聲安慰,他目光觸到身旁一株杜鵑花上,五月的杜鵑嬌豔明媚,宛若紅霞,青柯摘下一株杜鵑花,放入少女手中:“蘿蘿別哭,我,我沒事……”
“青。”蘿蘿抱住他的腰,仰起小臉恐懼地望著他。
滔滔海聲從遠處傳來,腥鹹的味道隨著海風傳來,青柯隱忍著身上的傷痛,低頭對身旁哭成淚人的小女孩說:“蘿蘿聽話,扶我到海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