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你讓亦翎護送來的南海麗姝公主麼?”隻是短暫的瞬間,淩鬱似乎已經不再悲傷,他略微蒼白的麵容上沒有任何情緒,起身向閣樓走去,“她三個月前誕下一名男嬰,我給他取名叫煌羽。”
蘿蘿隨鬱走進閣樓,搖籃中宛如貓兒般幼小的孩子小臉鄒成一團,哇哇哭泣。淩鬱將孩子抱入懷中,輕輕拍打誘哄。
蘿蘿看著那孩子,他張開小嘴露出沒有長出牙齒的粉嫩唇舌,漸漸止住哭聲:“麗姝呢?”
淩鬱將孩子放入蘿蘿懷裏,望向遠處,沉寂了許久說:“她死了,煌羽出生的時候因為身體過大,造成難產,她沒有熬下來。”
蘿蘿抱緊了懷中的嬰孩,這個孩子的生命,是以他母親的生命來交換的麼?她望著孩子純真的小臉,說:“我會給他一切!”
淩鬱的目光落到停止哭泣的幼兒身上,遲疑地說,“你不覺得他很像一個人?”
蘿蘿輕輕拍打著孩子,神情堅定:“不管這個孩子是誰,我都會給他一切!”
殘陽如血,普照而下,天地都籠罩在一片聖潔的金色光芒中。
大海破濤洶湧,一舟飄搖其上,白帆飛揚,萊茵夫人的屍身靜靜躺在透明的水晶棺槨中,宛若生前,她懷中的嬰兒蜷縮著身體,靜靜沉睡。
淩鬱目光蒼涼,靜靜注視著棺槨中的女子與嬰孩:“你一定很奇怪,這個孩子是誰?”
金色的海岸,一襲紫衣漠然而立,海波澹蕩,吹拂起她的衣袂飛揚。
淩鬱目視棺槨中的孩子,輕聲說:“這是淩蔚。”
“淩蔚?”蘿蘿詫異的目光落到棺槨中的嬰孩身上,露出詢問的神色。
“二十多年前,我的父王和母親就已經決裂,那時淩蔚還沒有出生,母親本來是可以不要這個孩子的,”淩鬱頓了一頓,繼續說,“也許是出於母親的天性,盡管這個孩子出生對母親來說又將會是一個致命的弱點,她還是留下了他。”
“那時我隻有十歲,因為父王和母親之間的分歧越來越大,那一年的夏天,母親帶我去了琉璃島。淩蔚出生的時候是在秋天,那時萬物蕭條,秋聲寥落,但這個孩子卻活潑可愛,隻要我稍稍逗弄,就會咯咯笑個不停。可是不久後,母親就發現他一天天沉睡的時間越來越多,對於孩子來說一天大部分沉睡是屬於正常現象,但在那樣的敏感時刻,母親還是心生了警惕,果然不久後,母親發現,有人暗中向淩蔚下毒。”
“留在琉璃島伺候的都是母親的親隨,但是她沒想到父親的人也已經潛伏到琉璃島,等母親察覺的時候卻已經晚了。母親殺死了那個潛伏在琉璃島的刺客,但由於淩蔚當時年幼,毒素很快侵蝕到他的腦部,盡管母親請來了憚禮醫師,也沒有保留住他的性命。憚禮醫師用‘翡翠血’維持了淩蔚生前的模樣,這種可以使人保持生前模樣的奇毒雖然未使他的身體腐爛,但卻讓他變得與石鐵一樣冷硬。他生前體內所中劇毒並沒有消散,這二十多年來與‘翡翠血’交際相容,就使他的身體變成了這般模樣。”
海風將淩鬱的聲音吹得破碎不堪,蒼涼而悒鬱:“我不知道父王為什麼這麼狠心,居然派人下手毒死自己的兒子,即便他和母親已經貌合神離,但是,淩蔚是無辜的啊!他還那麼小,什麼都不懂得……”
他穩了穩激動的情緒,過了一會兒繼續說:“淩蔚過世後母親傷心欲絕,三天後的清晨,我在海邊看到有一個木盆從遠處飄來,裏麵傳來微弱的聲音,我當時畢竟年幼,心中好奇,把它撈上來後,發現裏麵是個剛出生不久的嬰兒,也許是因為太冷的緣故,他的臉凍成了醬紫色……”
“那是淩蔚麼?”蘿蘿開口詢問,打斷了他的話。
“是。”淩鬱點頭說,“當時是東海最冷的季節,那個孩子不知道是從哪裏飄來,雖然身體虛弱的宛如一碰就會碎裂的瓷器,但卻以堅強的生命力支撐了下來。”
淩鬱將那個孩子抱給萊夫人,繈褓中的孩子有一頭濃密的金發,湛藍的雙眼仿佛望之不盡的碧海浪濤,萊茵夫人身體忽然顫抖起來,她從淩鬱手中接過那個孩子,仿佛是失而複得的珍寶,也許是抱得太過用力,懷中的孩子感到痛苦,哇哇大哭起來。
萊茵夫人如夢初醒,輕輕拍著孩子,聲音溫柔:“蔚兒乖,不哭,不哭……”
孩子依舊不停地哭泣,淩鬱望著他愈發深紫的麵容,問:“母親,他是不是餓了?”
聽到提醒,萊茵夫人恍惚一怔,解開胸前衣襟,抱著孩子吸乳汁,那孩子小臉緊緊貼在萊茵夫人胸脯,時不時發出簡短的抽咽,哭泣漸止。
淩鬱靜靜對身側的少女敘說,神色遙遠而蒼茫:“那個孩子有先天性的心疾,才會被父母拋棄!初到琉璃島,他高燒連續不斷,母親寸步不離守護了他整整半個月,才讓他的病情穩固下來。父親派來的刺客被母親暗中處死,所以他並不知道小淩蔚去世的消息,母親給了那個孩子淩蔚的名字以及身為殿下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