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已有一段時間了，今日已是寒露，照著二十四節氣裏的說法是，“鴻雁來賓、雀攻大水為蛤、菊有黃花”。
距李青蓮說出那一句驚人的話語已是過了半旬，在這幾天裏並沒有多少人離開，反而是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把酒操琴談論往事。聽著時而響起的陣陣歡笑，仿佛沒有因為快要分別而變得沉悶傷感。隻是明眼人都能瞧得出來，這些人神色深處，都充斥著少許化不開的東西。
在東臨山的山腳下有一塊花田，裏麵種滿了菊花。從高處俯瞰，一片燦燦的金黃色海洋，像是太陽遺落在人間的光輝。李青蓮和幾個交好的學員一起，漫步在其中，相互交談著。其中長得有些英俊的人說道：“這菊花我們已經看了三年，翻來覆去地看，早已厭了。隻是這人相處三年，為何愈加覺得難以割舍？”
李青蓮摘下一朵菊花，湊到鼻前輕輕地嗅了嗅，然後轉過頭說道：“花即使凋謝了，也有重新綻放的那一天；但是人一旦度過了某段時間，便再也回不去了，隻餘下一段記憶，存在於心頭，供我們緬懷。而且，今朝一別，又不知幾時幾年才能相見。有可能，轉過身，便是天涯。”說完又停下步子，轉過頭望著身後的幾人，略帶笑意的說道：“這大概便是‘情’了！”
幾人點頭稱是，都低首賞菊不再談論這個話題。有的時候，一些字眼真的是猛於深山裏的老虎，一旦說出口了，便會失去某些東西。
這時候，一行鴻雁從他們頭頂飛過，轉眼間便隱入南邊的雲彩中。
李青蓮指著遠去的大雁說道：“你們知曉鴻雁為何老是向南飛麼？”
秦浩然想了想回答道：“估摸著是南方的景色太美！”
“什麼時候連大雁都知道分辨風景的好壞了！真是讀書讀傻了吧！”李青蓮笑罵道。
“那你說為何？”其中一瘦個兒問道。
李青蓮沒有接過話頭，而是想起了小時候自己拿著這個問題問母親的時候。那時的李青蓮尚是孩童，帶著一臉的天真的和疑惑看著母親。母親摸了摸小青蓮的頭，溫柔地說道：“因為南方的冬天很溫暖。”
“你倒是說啊！”秦浩然見李青蓮閉目不語，急著大聲說了一句。
“我想那應該是它們的追求吧！經過漫長的飛行，最終到達一個目的地。是在逐漸寒冷起來的北方，夢見了依舊溫暖著的南方。像是太陽花盛開的季節，最溫暖。”李青蓮仰著頭緩緩道。
聽了此話，其後一眾人都若有所思。
李青蓮沒有在意同伴們的沉思，而是繼續說道：“我於書上見過一種怪鳥，名曰‘逐日’。它們一出生便是在無盡的黑暗裏，終日見不到光明。它們都有著一個非常神聖的使命——飛向光明抑或追逐太陽。隻是不幸的是，它們一遇著光，它們就化成灰了。自古以來，都是如此。”
隻是誰都沒聽見李青蓮最後的那句，“我也願意做一隻‘逐日’，在無盡的黑暗裏”。
天上忽地下起雨來，沒有預兆的，如同人的淚水，落在臉上，一陣寒意。眾人見雨越下越大，便提議回去喝酒。李青蓮和秦浩然相互望了一眼，都搖了搖頭，繼續淋著雨，向前走去。其餘幾人見之，也沒勸說就往回走了。於是就隻剩下兩人漫步在濕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