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學校,落落如常,低調做人,低頭看書。沒覺得有什麼可值得炫耀的事。
對於別人的恭諱、羨慕、嫉妒,她照單全收。曾經的小教室裏寒風瑟瑟的日子一去不複返了,那些廢寢忘食的也成了回憶,那些苦中作樂,一遍又一遍背書的日子的隨風去了,那些昏昏沉沉麻餅陪伴的日子也成了過去。惟一可做懷念的就是從遠方那個學校寄來的成績單。
麵子上做盡了謙恭,落落收獲的卻並非虛榮的滿足,隻有無盡的淒涼。別人給她的,都不是她想要的;這成績在別人眼中是不可得的圓滿,卻並不是她想要的。她不想進一家製造公司,從事自己一向不擅長的機械專業;她不想和子任分配到一個公司;她不想回鄉,她想去北京。
韻和葦子、然然和她的男友、媛媛和男友相繼簽約,這些衝擊減小了落落心中的欠疚感,也減少了浪口峰尖的如坐針氈。葦子津津樂道的炫耀著她和韻是怎樣的簽到了同一家公司,有那麼多人圍坐她身邊,給她同樣的恭諱、羨慕、嫉妒,她也照單全收。
落落隻是起身,離開宿舍。她不好奇,也不豔羨,更不會如此地去標榜。
落落開始全天大看特看小說,甚至窩在宿舍和大家一起打牌,四副牌的升級。兩隻手拿不過來,落落就把所有的牌合攏在一起,裝作深沉的做個局外人。輸贏不較,不過是一種對未來焦慮的迷茫的抵抗。
馬上要離校了。
不知道為什麼,子任似乎更忙了。落落問起時,子任隻說:“正在和係裏要這學期的獎學金。”
這天正在宿舍,忽然安安進來說:“去開會,101。”
開什麼會?還有一周就要離校了,開會做什麼?
落落和舍友坐到101的時候,已經黑鴉鴉的坐滿了人,落落大致一看,是本係的三個畢業班。她找子任,沒在。奇怪,係書記都來了,他這個學生會主席居然缺席?
係書記三十七八,長得玉樹林風,很是瀟灑。今天卻沒有了往日的微笑,倒有三分萎縮。他站在講台上,說:“你們馬上要離校了,今天開個短會。我說幾件事。一是關於獎學金的事。因為係裏忙,這個獎學金的事就耽誤了。不知道某位學生從哪聽說的說獎學金係裏不發了,找到了院長那。這麼幾年了,我知道他為係裏做了很多工作,為人也很好,但是我對他也不錯啊。黨入上了,還選上了學生會幹部,每年都是優秀班幹部,都拿獎金,今年還是省級優秀畢業生。我覺得我已經盡力了,還有什麼沒做到?就連他女朋友入黨我也是盡了力的。我哪點對不起他?……”
嗡一聲。落落頭昏了。暗罵了一聲“無恥。”她知道說的是子任。
落落恨自己懦弱,為什麼要坐在這聽他胡說?應該摔門出去的。不知道子任現在怎麼樣了。
這世上,事情做了三分,還要會說,那麼就可以再加十分,成就圓圓滿滿。還有一種,事情做了十分,不會說,就要被人搶去七八分,反倒一事無成。
落落看著係書記在講台上苦大仇深的痛說曆史,也不由得為他悲哀。想必當初他和子任說“畢業班的獎學金就當係裏活動資金”的時候是萬萬沒想到子任居然會把這件事呈遞到院長那裏吧?當幾個無名無職的學生在院長那裏回來,而他遭受批評的時候,他應該第一時間想到就是子任,是不是也算知己相惜?他不過是想借著畢業生沒時間沒勇氣要回這眾多人的幾萬塊錢,到最後匆匆離校總會不了了之,誰知道會栽到一個孩子手中?所以才不惜惱羞成怒的對子任危脅:“我在你檔案裏要做些手腳很容易。”
他居然腆著臉說子任是因為女朋友入黨不成借機報複。這幾萬塊錢裏,子任所占的甚至不足千分之一。他太過用世俗的眼光低估了子任年輕而氣盛的一腔熱血。子任要的,不過是真心實意,他不是為著報複誰。班裏同學卻真的是報複從而向係書記出賣了子任,最難過的應當是子任,輪不到他這個始作俑者。
子任離校的時候,隻有他最好的朋友來送,百般的照顧著他的安全,怕有人報複。獎學金發了,但隻發了落落和子任兩個班的。落落的班沾了子任的光,另外一個畢業班沒人吱聲,自然錢也不會自己長了腳。
子任隻笑笑:“不怕,沒事。”
落落緊握著子任的手,心裏說:“沒事,真的沒事。”
學生時代都把檔案當作神聖的東西,所以當後來落落打開自己的檔案隻見幾張菲薄的高考卷子時真是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