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2 / 3)

臉麵這東西,很久以前便已經和商妍形同陌路,她涼颼颼四顧,倒真發現了不少麵相不錯的。隻不過他們十有八九麵色慘白,目光躲閃,有幾個不巧與她目光相撞的額頭上出了一層細細的汗,而其中定力不佳的,儼然已經抖成了篩子。

在一群狼藉目光之中,罕有一抹幽深膽大的,居然是不知什麼時候溜回宴場的杜少澤。

饒是久經沙場如商妍,也止不住悲從心來,小小地歎了口氣裹緊了身上的狐裘:這天,真有些冷了。

杜少澤似乎是愣了愣,陡然站起身來,卻被他身旁的年長官員狠狠按下——

“妍兒在想什麼?”商徵堪稱柔和的聲音響起。

商妍強壓下心慌眯眼喝了口茶,卻被那濃鬱的苦味刺激得垮了臉。

誰知商徵卻斂眉笑了,招來侍從道:“上蜜餞。”

商妍盯著那抹笑悄悄發了愣,久久沒有回過神。也許是女媧在捏泥巴人偶的時候也有私心,有那麼一小撮人,從眉毛到眼睛,從手指到發絲,沒有一處不是精雕細琢的,他們要是真心笑一笑,好像能在他人靈魂深處綻開一片桃花,爛漫到天邊海邊天涯海角,連指尖都能感受到溫暖和煦的風。

可偏偏這一撮人,不知道生了多少心眼,七竅玲瓏,非要繞來繞去繞成個禽獸模樣。

蜜餞自然是甜的,帶著淡淡的沁香。

商妍隻來得及塞了一小瓣,就被一個尖銳的聲音嚇得滑落了杯子。杯子還未落地,另一個倉皇無措的聲音就在宴場上轟然乍響:

“啊——容、容小姐!”

頃刻之間,燈火淩亂。商妍坐在高位之上遙遙望去,隻見著最遠處百官家眷那片中,一抹鵝黃的輕紗長裙直挺挺地撲在了地上,抽搐幾下後就再也不動了。昏暗的宮燈下,她瞧不清那人的容貌,唯有空氣中的淡淡血腥帶來無盡的涼意,絲絲入骨。

“宣禦醫。”商徵道。

她卻盯著那一襲似曾相識的鵝黃渾身僵硬——容解兒,那人是容解兒!

“別去。”身邊有個低沉的聲音響起。

冰涼的觸感在手腕上蔓延開來,她茫然低頭,隻看見一襲繡金的袖擺,袖擺下是一雙骨節分明的手,再往上,是一雙沉寂的眼。

商徵。

她頓時冷靜不少,沉默地低下了頭。

少頃,禦醫上前回道:“回陛下,容將軍家的千金……已經……已經回天無術。”

回天無術……手腕上的束縛終於鬆了,商妍便踉踉蹌蹌跑了過去。即使心裏早有建樹,可真正看到容解兒此時此刻模樣她還是手腳泛軟:她的眼睛並未閉合,似乎是見到什麼恐怖至極的東西一般瞪得幾乎要脫框而出——半個時辰前,那還是一雙盈盈落淚的明眸,可是現在萬般的鮮活都已經凝固成一個恐怖的模樣,永遠地消失了。

是誰……是誰敢在天子眼下行凶?

容解兒的屍體最終蓋了白綾從偏門抬了出去。在宮中,死人並非什麼稀罕事,可在這樣的場合暴斃卻並不多見。文武百官們各個神態有些怪異,卻沒有一個人敢多言隻字片語,到最後,熙熙攘攘的宮宴以寂靜無比的方式一場宮宴作罷。

商妍這一夜睡得並不安穩,也許是雪襯得夜色太亮,也許是容解兒死之前的眼睛太過猙獰,她輾轉半夜,直到黎明才昏昏沉沉睡去。思緒浮塵間,耳畔隱隱約約有笛聲回繞,幽幽入夜,帶來半夜夢魘。

夢裏是一片金戈鐵馬,鐵騎銀槍踏破最沉重的宮門,無數驚慌失措的喊聲像是纏滿了荊棘的鞭子一半撕破宮闈之中的靡靡祥和。刀劍聲伴隨著鮮血絲絲滲入青石的縫隙裏,花草被累累的屍體碾壓得寸寸盡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