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陛下早上賜的,”小常站在她身後輕笑,“奴婢聽說公主和陛下打小就親密無間。雖然外頭流言蜚語,可小常覺得陛下還是很疼愛公主的呢。”
商妍涼颼颼道:“昨夜你沒瞧見本宮被罰跪?”
小常一愣,撅嘴嘟囔:“那也是您自己悄悄溜出宮……”
商妍沉默地把步搖收進盒中,冷道:“小常,這月月俸請大夥兒喝酒罷。”
“公主……”
午後,商徵的旨意由安公公帶到,宣商妍禦花園見駕。
商妍無奈,又回房翻出了那支新賜的珠玉步搖,磨磨蹭蹭跟著安公公去往禦花園——這宮裏,商妍想不通透的有兩件事,一樣是已經位及丞相的君懷璧為什麼抵死不從不肯娶她這當朝公主,一樣是商徵貴為一國之主為何喜歡看她一次次顏麵掃地。他似乎很喜歡先將她打得跪地,再冷颼颼補上一顆糖果,如此輪回,冷眼看她浮沉。
這人,不止冷心冷肺,還惡劣殘忍。
禦花園裏一路芳草已經抽芽,商妍跟著安公公去到禦花園景致最好的草地上,原本以為會見著商徵一人冷著臉喝酒,卻不想第一眼見著的居然是一片繽紛雲袖。八九個司舞身著雲裳輕歌曼舞,不遠處的賞花亭中才是眉頭微鎖的商徵。
安公公早已告退,商妍傻了眼,遲遲不敢邁步上前:商徵並不是個耽於音色之人,宮中樂坊除了宮宴或是縫上朝中大事才會派上用場,這次他居然在認真地看舞?
隻是……看舞都能看得冷眼皺眉的,恐怕也隻有商徵一人吧……虧那群司舞還滿臉笑意跳得下去……
“妍兒。”商徵終於發現了呆呆站在司舞對麵的商妍。
商妍聽見了,小心地繞過司舞進到亭中,對著他行了個禮。
商徵的目光落在她發間,緊皺的眉頭稍稍鬆懈幾分,道:“你可知杜少澤今晨轉醒?”
商妍心中一跳,搖頭。她隻知道杜少澤會馬上轉醒,可究竟是什麼時候卻並不知曉。商徵知道昨日她去過侍郎府,莫非這次是要……秋後算賬?
商徵盯著她的眼睛沉吟,良久,才稍稍挪動下位置,把皇座騰出些空隙。
商妍悄悄鬆了一口氣,溫順地坐到了他的身旁。
淡淡的酒味彌漫在亭周。她不自覺地放慢了呼吸,雖然現在她已經不像當年那樣聞聞就醉,不過能少吸入一點酒氣還是少一點兒為好。
司舞們不知道是得了什麼令,一曲舞罷便沒有接下一曲,而是行了禮魚貫而去。偌大的一個禦花園寂靜得隻剩下鳥鳴蟲叫。商徵似乎是喝了不少酒,桌邊儼然已經放了好幾個空了的酒壺,更遠處,還有一個酒壇。
這……商妍猶豫開口:“皇叔,您……”醉了?
商徵有個了不得的特性,平日裏是一張寒冬臘月臉,喝醉了便是萬古冰山臉。有些人喝酒越醉越是逾矩鬧騰,商徵一醉卻是越發冷靜自持,她早就聽說幾個皇叔都尚在人間之時企圖拐他出去灌醉了瞧他會不會變臉,結果所有人都倒下了,最後是最小的商徵派了人送他們各自回府。從此,燕晗皇室再無人有興趣與他拚酒。
“皇叔若是醉了,妍樂叫……”
“你的玉佩呢?”
“啊?”
商徵目光如冰,落在她的腰間:“玉佩。”
玉佩……商妍摸了摸空蕩蕩的腰間脊背****,心跳忽然停滯了幾分——玉佩……她能不能告訴他玉佩被君懷璧借走不還了?
“妍樂不小心把它落在永樂宮了。”
“去取。”
“……掉了。”
“禁足三月。”末了,商徵冷道。
“……是。”
一次逾矩,杜少澤一條性命換來禁足三個月,算不得什麼賠本的買賣。商妍柔聲應了,站起身來行禮告辭。不料還沒走幾步就聽見身後一陣聲響,她還未來得及停下腳步,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拽住了手腕——隻一瞬,她就重重摔在了皇座之上,手肘撞上梨花木扶手,頃刻間傳來的酸痛讓她眼前一片漆黑——
商徵就站在兩步開外,冷淡的眼裏依稀醞釀著一場肆虐的風沙。
他醉了。商妍不太確定這一點,也不敢多動彈,她稍稍動了動疼得顫抖的手,扶著皇座緩緩跪地——
“站起來。”商徵冷道。
商妍遲疑片刻,緩緩起身。還未站穩,衣襟便被商徵拽了過去——她被迫極近地對上他寒潮肆虐的眼,額上依稀還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他實在太高,她的腳尖不能著地,整個身體淩空蜷縮得發顫。有一瞬,她幾乎想一拳打過去……
可是不行,她不能。
“為什麼不反抗?”商徵冰冷的聲音響起,他說,“我常在想,是不是十年前你與人換了身份。”
“不過,你有膽量去救治杜少澤,倒讓我看清了,你真是商妍。”
“為什麼,你在我麵前如此膽小如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