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妍愣愣地站著,渾身上下充斥著的情感名曰荒謬。
太荒謬了……
如此偷梁換柱,他怎麼敢?怎麼敢?!
不知過多久,鼓樂漸偃。
君懷璧什麼時候走到麵前的她並不知曉,隻是等她從眩暈中回過神的時候,身穿朝服眸色深沉的君懷璧已然走到了她麵前微微俯首,朝她伸出了手。這是一個邀請的姿勢,沒有過多的言語,卻透著幾分不容置辯。
他說:“祭台場上共一百二十五人性命,蓋西昭舉國管理之官員,生死盡在公主一念之間。”
商妍渾身一顫,終於咬咬牙把手放到了他掌心。這是堪稱柔和的話語,卻是她此生聽過的最恐怖的話語。
祈雨暫休,又一頂轎子徐徐到來,轎簾徐徐拉開,沉默的文武百官都紛紛騷亂起來,幾個捺不住性子的人已經失聲叫嚷開來——
“陛下!”
“陛下——陛下——老臣可算是見到您了!”
“嶺南幹旱,求陛下開放糧倉,救濟百姓啊!”
“陛下,近日邊疆騷亂,西疆無人把守,已經好幾個郡立了反旗!”
“陛下——”
商妍渾身僵硬,死死地盯著轎中的商徵。隻可惜,轎子裏的人卻一動不動。隔著一層輕薄的紗,商徵的目光還猶有幾分呆滯,像是宮中最精巧的工匠製作的布偶,被身旁的人牽著才遲鈍步出轎子,呆呆地站立。
朝臣中有人已經有人看出端倪慌了陣腳,有反應快的已經推開人群兩三步上前跪到了商徵麵前拽住了他的衣角,卻換來商徵驚恐地後退了幾步——他的臉上是寫滿的是怯懦,哪裏像是往日那個殺伐果決的帝王?
那臣子的手也顫抖起來,良久才顫聲道:“陛下,陛下——您這是怎麼了?”
回應他的隻有沉默。
還有商徵遲鈍而呆滯的神情。
片刻之後,君懷璧沉穩溫煦的聲音在殿上響起:“想必各位已經發現了,陛下數月之前不幸遇刺,已經喪失了神誌。如今我西昭已無人可發號施令。”
繼而他又說:“國不可一日無主,如今時局****,黎民疾苦,懷璧鬥膽暫代之,各位可有異議?”
雖然那隻有短短幾句,卻足夠讓整個朝野頓時起了軒然大波!所有人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由古到今,哪來的“暫代”之帝王?!
“陛下尚在人世,你……你這形同謀逆!”
“大膽——”
“你……君相,昔有晉賊作反,君相賢德,切不可動了妄念啊!”
君懷璧卻置若罔聞,他甚至連神色都沒有多少變化。等人群的喧嘩漸漸過去,他終於有了動作,目標卻是商妍。
商妍原本已經悄悄站到了商徵身旁,卻不曾想君懷璧居然真有膽量,不帶一兵一刃緩步朝她走來,在她幾步之遙站定了,而後稍稍揚起了一個笑,在所有人的目光下緩緩地屈了膝蓋,以一種臣服的姿態跪在了她麵前。
滿堂沉默。
祭台之上安靜得像是屠戮後的戰場。
君懷璧跪在距離她幾步之遙的地方,低垂著頭顱,像任何一個臣子一樣祭獻上自己的靈魂。
他道:“君某願為商氏東床,以鎮天下。不知公主可否願否?”
秋風凜冽。
君懷璧屈膝跪在幾步開外的地方,片刻之後才緩緩抬頭,白皙的臉上眸色深沉,堪稱風骨無雙。
商妍聽見了自己心跳停頓的尾音,也許很久以前,她真的曾經因為他一個笑而雀躍過,隻是如今跪在她麵前的君懷璧卻有著讓人最心寒的眼和心。她徐徐側頭看了一眼身旁的商徵,稍稍靠近了些,借著他身側的微小溫度才讓心跳稍稍有了一絲喘氣的力氣。可是君懷璧,他卻顯然沒有打算就此作罷。他甚至跪在當下,眼色又沉了幾許。
他道:“公主,願否?”
“我……”
原來,三天前他要的配合竟然是這樣。商妍驚懼地後退幾步,卻發現已經無路可退。祭台之上沒有一人敢出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她的身上,帶來一陣陣灼燒一樣的刺痛感。良久,她終才硬著頭皮張了張口,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如果答應了,他就名正言順地篡奪了這江山,可是如果不答應,這場上一百多官員盡數被誅殺,西昭……勢必大亂。
怎麼辦?
“微臣奉勸公主可要細想下再作答。”他輕聲道,“畢竟,百姓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