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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岸三郎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吵醒。
這時天色微明,他拿起電話聽筒。
“根岸三郎嗎?”
打電話的是個男子的聲音。
“是呀。”
“你的弟弟在我們手裏,快把你們偷的兩千萬克魯賽羅悄悄送來,現在就送,三分鍾內。否則就殺死你的弟弟!”
對方說完就放下話筒。
三郎立即走出房門,沒有考慮的工夫,再說也無從考慮。
弟弟處境危險,命在旦夕。這是三郎腦子裏唯一存在的想法。不能指望自己出去就能解救弟弟,但也不得不去同對方見麵。
三郞跑步出了工廠,對麵停了一輛汽車。
“我弟弟在哪兒?”
三郎大聲問道。
“上車!”
坐在後排的人打開車門,手中的手槍閃著寒光,對準三郞。三郞隻得上車
“錢,藏在哪兒?”汽車開動之後,握手槍的男子悶聲問道。
“錢?什麼錢?”
“我們搶聖保羅銀行的錢,兩千萬,放在你弟弟的汽車裏,一定是被你們藏起來了。不老老實實交出來,就把你的手指、腳趾一根根砍斷!”
“不知道。有那種事?”
“那好,你就會吐出來的。”
那人不再說話。汽車在昏暗的街燈下飛速行駛。
三郎似有所悟。
他知道,搶銀行時,四郞正在夏陸橋附近。罪犯逃跑時,把錢袋拋進四郎的汽車也許是事實。不這樣可能就不會發生這一誘拐事件。
當天晚上四郎未歸家。
——真的把兩千萬藏起來了?”
有可能。
弟弟太荒唐。雖然剛滿二十,可性子倔強。弟弟對過去遭遇體會得太深了,甚至得出一條經驗:不倔強就不能生存。也許正是這股子倔脾氣,驅使他幹出這樁蠢事來。
買一輛大型卡車是他倆的夢想。一輛新車要一百萬,可是弄一百萬談何容易!因此他們隻希望買一輛半新的,但也要花四五十萬。
弟弟離開自己的半個月前,兄弟倆已攢了十五萬。弟弟走時,他給了弟弟五萬,四郎默默地收下了。
若有兩千萬,買二十輛新車足夠了,難道弟弟想孤注一擲?三郎想,弟弟莫不是在用自己的生命作賭注了?
把弟弟推到這一步的是他三郎。
汽車沿著空無一人的街道向北駛去。
——他很可能被殺。
命運,十之八九會是這樣。
這個國家的歹徒極端殘忍。開明和殘酷,兩者竟如此奇妙地溶合在一起!父母的慘死說明了這個問題。
砍斷手指,開膛剖腹的新聞報道要多少有多少。
搶劫銀行的犯罪分子是最凶惡的歹徒。自己根本別想生還了。弟弟無論是講出來或者是不講,都難免一死。三郎想到自己就要死了,而父母的仇還未報,真太遺憾了!被歹徒叫出去的時候,三郎就預感到會死。隻要一走出家門,就別指望再回來。可是對弟弟不能見死不救,不能讓他一人去死,弟弟是自己唯一的親骨肉,他若死了,自己也就不想活了……
帶著弟弟離開科爾達農場以來的坎坷經曆,在三郎的腦海裏翻騰著。
——我對不起你呀,四郎!
三郎的心情十分悲涼。
他回憶起兩個月前的一天晚上。
三郎去了加爾本·伯羅大街的一間公寓。主人住的是有一間十二平方米的臥室,外帶浴室、廁所和廚房的獨立套房。房租每月二千五百克魯賽羅。這樣的公寓,對於三郎來說如同夢境。
主惡朱色莉諾·托裏西斯在屋裏等他。朱色莉諾手上藏著藍寶石戒指,是工程師,剛四十歲。她皮膚白晰,身材修長。她自己說,她身上流著很濃的意大利血統的血液。
三郎剛—進屋,朱色莉諾就在門口把他緊緊摟住,和他熱烈親吻。巴西人的吻綿長而執拗,使人銷魂,把三郞的舌頭都吮痛了。
朱色莉諾是汽車修理廠的顧客,半年前她請三郎吃飯,那豪華的酒席三郎從未見過。有生以來第一次喝了威士忌,三郞醉了。
“別這樣……”
三郎想把朱色莉諾推開。
“別動,三郎,求求你,愛撫我。”她用一隻手按住三郎的胸膛,哀求道。
三郎混身癱軟。
對於她的行動,三郎不是毫無思想準備。第一次跟她一起喝酒時,朱色莉諾那雙看著自己的眼睛就不同尋常。記得酒溢出杯子時,是她親自給他擦手的。這舉動豈不奇怪?
那無晚上,三郎很晚才回家,從此,三郎不能自拔了,感動一生都離不開她。
三郎接受朱色莉諾的小費,就是從半年前一起吃飯那次開始的,每月四次,每次二百克魯賽羅。
四郞發現這—變化是在兩個月前。有時,三郎得了小費就請四郞進餐館,喝威士忌。四郎有些納悶,哥哥哪來的錢進館子?於是,他開始注意三郎的行蹤。
一次,四郎對三郎說:“哥哥常去朱色莉諾家,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