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當晨風吹開輕紗的窗簾,第一縷陽光輕撫著粉紅色調的公主房,某個吐著幸福的鼻涕泡的家夥正縮在被子裏。
風吹得真舒服呀,所以她今天不想去上學了。
“快起床了,你這個懶鬼!”
驕傲的娃娃電子音突然響起,以超大分貝的音量成功地吵醒了亞米。
“是哪個家夥敢罵我是懶鬼!”
大清早就一頭怒火地從床上坐起來,真是超級糟糕的體驗呢。亞米氣勢洶洶地盤踞在自己的粉色公主床上環顧四周,偏偏什麼都沒看到。
“我在這裏!你這膽大妄為的家夥,竟敢把我扔到水裏,難道不怕我報複啊?”驕傲的電子娃娃音比亞米的火氣還大。
“什麼?”順著聲音偏頭一看,亞米嚇得差點兒從床上摔下來。這個紅皮泡泡龍為什麼會出現在她枕頭旁邊?等一下……她昨晚明明把這玩意兒扔到樓下池塘了。
“是誰把你撿上來的?可惡,我要找這個人算賬!”亞米又氣又怕,家裏竟敢有人公然反抗她。
紅皮泡泡龍哼了一聲:“不用找了,本係統神通廣大,你怎麼可能甩得掉我!”
“是嗎?”亞米很想嘲笑紅皮泡泡龍,可是這個披著布偶馬甲的古怪家夥,完全沒有一丁點兒落水後的痕跡,按照道理來說確實不可能。
“不用懷疑了,被本係統看中是你的福氣好嗎。你一臉便秘是什麼意思啊,你知道有多少人夢想本係統嗎?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亞米!”泡泡龍突然用嚴肅的口吻說道,“要是你不接受本係統,接下來的日子你將麵臨來自宇宙另一端的懲罰!”
你就胡扯吧!
亞米嗤之以鼻,翻身下床:“算啦我要上學去啦,懶得跟你廢話。你要是當係統還是當救世主都隨便你。”
她今天還有很多事要做,比如修理羽生弦、修理櫻田翔、修理很多很多人等,可忙了,哪有空和這種奇怪便宜的山寨貨吵架。
換上從巴黎空運來的最新款訂製的改良校服,亞米對著家裏特製的鏡子顧影自憐,泡泡龍哀怨地瞪著她,嘟囔道:“自欺欺人,簡直不敢相信有人用哈哈鏡當穿衣鏡來照!”
能把人變瘦的魔鏡,在泡泡龍的小聲嘟囔聲中嘶的一聲,裂開了。
被拆穿的亞米惱羞成怒,一腳把泡泡龍踢到床下去:“要我說多少遍啊,本公主是大美女,是大美女!哼!”
泡泡龍被踢到床下,心不甘情不願地大叫:“哎呀,好黑啊,人家怕黑啦,亞米你快把我拉出去啦!黑黑的地方有蟑螂和老鼠!我是神奇偉大的係統,你不能這麼對待我呀,我會讓你變得漂亮,變成受歡迎的天使,各種類型各種花樣任你選擇啊……”
可惜,它的廣告詞實在太不吸引人了,亞米冷笑著說:“我家才不可能有蟑螂和老鼠呢,你這麼愛纏著我,就到床底下去自生自滅吧。”說完就瀟灑地關上房門走了。
享用完豐盛優雅的法式早餐,亞米接過忠伯遞過來的書包,邁著奧黛麗·赫本般的步伐走出庭院,坐上自己的專車準備去上學。豪華房車在司機的操控下,平緩地前進著,可是十幾分鍾過去了,亞米越來越覺得不對勁。
“奇怪,我怎麼覺得背後有什麼東西?”扭扭身子,胖乎乎的體型在寬大的真皮座椅地轉了半圈,終於發現了罪魁禍首——“怎麼可能是你?你怎麼會貼在我背後啊!”
紅皮泡泡龍一臉哀怨,用咒怨的語氣說道:“亞米,你竟敢把我塞到恐怖黑暗的床底下,我會一直跟著你的,哼哼哼,你永遠別想甩掉我!我是偉大的係統……啊!”
車窗唰地打開,亞米用最快的速度把它扔了出去。
“可惡,是誰亂扔垃圾?”路上有倒黴被打到的行人在怒吼。
“小姐,從車上亂丟垃圾很危險的哦。”司機忐忑地提醒著。
亞米拍拍手,一臉無辜:“沒呀,我就隨便扔了點兒垃圾嘛。”
一想到那個紅皮泡泡龍神出鬼沒,亞米第一次感到擔心了。可是,她才不願意相信這世界上有什麼係統呢。
那家夥,其實除了說話有些討厭,倒也什麼都沒做呢。我把它扔了……應該沒問題吧。腦海裏突然浮現起泡泡龍用囂張的電子音威脅說“扔了它會得到來自宇宙另一端的懲罰”,亞米渾身惡寒:“肯定是騙人的,我才不會上當呢。”
懷著一點點不安的心情,亞米坐在車上望著窗外發呆,突然手機響了,一看竟然是忠伯打來的。
“忠伯,有什麼事啊,我正在上學的路上呢。”亞米想說的是,有什麼廢話不能等她回來再說嗎?
可是忠伯卻緊張地說道:“不好了大小姐,我接到消息,有人在學校門口找你,對你不利,你今天還是先回家來吧。”
“你說什麼?”亞米眨眨眼,為什麼忠伯說的每一個字她都聽見,但連在一起卻聽不懂呢。
忠伯的聲音顫抖著,壓得很低:“小姐,我實話告訴你吧,公司最近資金出了問題,主人去出差也是為了挽救公司。可是現在主人沒有按時回來,債主們已經打算到學校去找你了,你要是被債主們抓到會很麻煩的。”
“不、不可能啊。”亞米一頭霧水,可是身為大財團的千金大小姐,她的本能已經告訴她,災難降臨了。她顫抖著掛了電話後立刻撥打哥哥的手機,可是除了一陣陣空洞的電腦女聲音外,什麼都沒有。
“小姐,發生了什麼事?我們還要不要去學校?”司機也感覺不對勁了。
“停下,先回家。”亞米繼續打哥哥的電話,可是除了那個毫無感情的電腦聲音講英文外,哥哥一直沒有接電話。
飛馳的轎車把亞米帶回家,失魂落魄的忠伯隻對亞米說了一句:“大小姐,主人已經確認為失蹤了。”
亞米突然聽到晴空霹靂的聲音,她感覺她的天空都塌了。
有一棵大樹,它長著參天的高度,有著繁茂的枝椏,它幾乎占領了整個森林的一半,就像是沉默的森林之王,無聲卻時時刻刻地存在著。而它的樹冠下,有一株小樹,這株小樹肆意生長甚至是胡亂地成長著,卻一點兒也不擔心大樹會擋住它的陽光,會阻礙它長大。
因為大樹實在太大了。
對小樹來說,大樹的樹冠就是小樹的天空,從大樹的枝葉縫隙裏透過的光線,就是撫育小樹長大的光芒——對亞米來說,這棵大樹就是哥哥。
她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沙發上:“這不是真的。”
“是真的,大小姐,主人已經確認為失蹤了。公司的助理團每天都要跟主人聯絡,可是最近兩天已經失聯了。”
忠伯滿臉悲痛,而亞米卻一臉彷徨,她完全不能想象沒有哥哥的世界會是怎樣。
她還沒有睡醒,她一定還在做夢。都怪那個討厭的紅皮泡泡龍,都是因為它吵醒了自己,所以她大概是做噩夢了吧!
“嗚嗚嗚,不可能的,哥哥不可能失蹤的。”可是,淚水從眼裏墜下時,卻在裙子上印下清晰無比的水痕。
這不是夢,夢境怎麼可能會這樣可怕呢。
媽媽早逝,爸爸因為空難也在不久後去世了,這個家隻剩下她和哥哥相依為命。此時此刻,亞米突然發覺已經記不起哥哥出發前和自己說過什麼了。他是穿著什麼顏色的西裝,是提著哪個公文包,是坐哪一航班的飛機……為什麼直到哥哥失蹤了,才發現自己完全沒在意過呢。
“忠伯,我上樓靜一靜。”亞米呆呆地走上樓,回到房間趴到床上,心裏一片灰暗。
她好後悔,可是到底該後悔什麼卻完全不知道。隻有深深的濃濃的悔恨,不停地侵蝕著她的心。說不出口的歉疚,化作淚水彌漫。她害怕自己一開口就會說出不祥的預感,她不敢相信這一切真的發生了。
太突然了,不是嗎?
明明昨天還好好的,明明記得哥哥每次出差都平安回來的。
為什麼這一次,偏偏就……
2
“我說你實在太沒用了吧!受一點點打擊就萎靡不振,實在是欠缺操練啊!”囂張的娃娃音突然響起,亞米驚慌地坐起身來,隻見紅皮泡泡龍威風凜凜地站在她窗台上,小風輕輕吹拂,薄紗窗簾在泡泡龍身後飛。
亞米揉揉紅腫的眼睛,剛才差點兒以為這家夥像個超人一樣閃亮登場,果然是自己的錯覺呢。
25厘米高的超人,別搞笑了。
“你、你怎麼又回來了,怎麼辦到的?”她一點兒也不相信這家夥是從15分鍾路程外的地區一路走回來的。拜托,一個紅皮泡泡龍拖著大尾巴走在馬路上……會引起騷動的,一定會的!
“本係統神通廣大,你少管!”
“是嗎,那你繼續待著吧,我沒空理你。”
“喂,你看到本係統站在窗口吹風,都不知道把我抱回去嗎?雖然本係統更想躺在美少女的懷裏,但是你既然身為我的主人,我也隻好勉為其難地接受了!”
“我就是美少女,你眼睛瞎啦!”亞米氣得眼睛甩飛刀,牙齒化成鋸條狀,抓過泡泡龍啃了一口,突然想起這家夥被她扔了好幾次肯定很髒,又嫌棄地拍打了幾下。
“你竟然敢打本係統,啊啊啊,我嬌嫩的肌膚!我完美的身軀!”
“你不是神通廣大嘛,我就打你出氣怎樣。”
“你你你……”泡泡龍難以置信地尖叫,隨後語氣一軟,“算啦,看在你現在倒黴的份上,本係統勉為其難地原諒你吧。”
“你真的有那麼神通廣大嗎?你敢說不是被我打趴下了所以才求饒的?喂,如果你真的神通廣大的話,就把我哥哥變出來吧。”看著這隻戰鬥力很差的泡泡龍,亞米捏著它的爪子說。
“這個要求超出我的適用範圍了,不過如果你和我簽訂契約,我還是可以想辦法讓你找到哥哥的。”
亞米眼睛一亮。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泡泡龍豪氣地說道。
所謂“天使係統”,是在廣闊的宇宙中最神秘不可知的存在。它會讓心懷夢想的女孩們實現願望,係統在手,夢想我有!
以上充滿洗腦風格的演講,出自於一隻紅色的山寨泡泡龍之口。如果忽略它身高25厘米,腰圍大於身長的體型的話。
亞米原本就被肥肉擠成彎月牙的眼睛,現在已變成無語的等號眼。她幽幽歎了口氣,用小拇指輕輕掏了掏耳朵:“我說,你在吹牛的時候能不能不要站在本小姐的床上。”
尤其是這隻泡泡龍還雙腿分立雙爪叉腰作仰天長嘯狀——難道沒有人告訴它身材五短、腰圍渾圓的人最忌諱這種站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