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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久,會議廳裏響起了悅耳的輕音樂,隨著一群年齡各異的“怪物”走進會場,來到主席台上坐定,亞米才意識到評委來了。
真的不是她眼花,而是評委這種人物就是這麼酷炫。有人好像把麻袋披在身上就出門了,有人一身酷酷的男裝,一說話卻根本是女聲,還有一個老爺爺一坐下來就靠著椅背打盹兒。
喂喂,如果您老人家沒睡夠的話就回家睡覺好了,您這樣能當評審嗎?
一個看上去在評審中最接近正常人的中年女士做了個非常簡短的開場白後,根本不屑什麼鼓勵的話,直接就扔了一句:“開始吧,第一輪先刷掉一半人下去再說。”
什麼叫“先刷下一半再說”?你的意思是我們現在這群人裏,比完一輪後就有一半要揮揮小手說再見嗎?
太嚴格了吧。
但是不管怎樣,考試就是評審說了算。第一輪沒有特殊要求,那麼大家隻能秀出早已準備的才藝。
有人搬上昂貴的鋼琴大彈一通狂想曲,有人把二胡別在腰間瀟灑地來一曲現代電子版的民樂獨奏,還有人一上來就揮毫潑墨現場作畫,甚至有人搬上來一堆泥巴五分鍾之內捏出一個惟妙惟肖的雕塑!
亞米看得歎為觀止,老實說她現在有點兒緊張了,原來麥倫藝術團的考試是全方位多角度無死角的藝術招生啊?
“為什麼我覺得我們的學習麵太窄了?”在中心裏,她好像從沒學過這些東西。
小鶴悄聲說:“不是中心沒教,而是這些才藝都是要從小苦練的,短時間別想速成。這些人也多半是衝著獎金來的,最後不一定會加入藝術團,隻想要那筆獎金。”
“哦。”亞米表麵上一片平靜,可心裏的小人卻緊張得都怪擰成顏藝臉了。
她的對手未免也太強了吧?
即使再緊張也遲了,直到評委叫到她們的名字,亞米隻能呆呆站起來,險些順手順腳走上台。
“咳咳!”羽生弦在背後一身低咳,這一打岔讓亞米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那個為首的中年女士冷漠的眼神掃過羽生弦,在亞米身上掠了過去,淡淡說道:“可以開始了。”
亞米緩緩閉上眼睛。
隨著熟悉的天鵝湖音樂響起,她的心逐漸平靜了。一切的焦慮都是多餘的,她走到了今天,並不僅僅是幸運而已。也許會失敗,也許會變得一無所有,可是沒有試過,她怎麼能讓自己灰溜溜地轉身逃走呢?
來吧,屬於我的戰場——當睜開眼睛時,你們都將是我的俘虜。
“啪啪啪……”
當第一個掌聲響起來時,亞米還沉浸在自我催眠般的氣氛裏。她忘記了這是考場,也忘記了勝負,隻是在唱,也隻為了唱而唱。掌聲意味著她們的表演已經結束,但她的情緒還沒有從表演中抽離。
“這個表演很完整。”最嚴肅的中年女士說道,“是你們老師為你們編排的嗎?”
“不是,是我們自己編排的。”小鶴氣喘籲籲,她也在這次表演中爆發了,尤其是腳傷好了以後,她的舞蹈也更具表現力。
“能夠跳過海選來到這裏的都是各個培訓中心重點推薦的人才,你們三個都有明顯的短板,憑什麼認為自己可以來這裏?”
迎著評審逼人的目光,亞米終於清醒了。她和兩個朋友拉起手來,抬頭挺胸地大聲說:“因為我們相信,是金子就一定會發光,中心的老師能推薦我們,是因為他們相信我們的演出一定可以征服你們!”
嗡。
一陣不小的驚呼聲從後麵的等候席響起,其他考生都紛紛露出“你們好大膽子”的表情。隻有評委們毫不在意,反倒是笑了笑說:“行了,大話說早了可是要後悔的,你們現在可以坐到那邊去了,等二次考試的通知吧。”
指了指右方,手勢依舊隨意。可那是象征著通過的位置,亞米高興地蹦起來,她們通過了!
考核還未結束,她們之後上場的就是羽生弦。
“他會做什麼?”亞米很好奇,羽生弦的封閉式訓練到底有什麼內容。
“看了就知道。”小鶴同樣好奇。
當老師叫到“羽生弦”時,羽生弦閉上眼簾輕輕地吐出一口氣,再次睜開眼簾時一股懾人的氣勢迸發出來。刷的一聲,他脫掉了身上那件長長的風衣,五指在頭發上緩緩一梳,柔軟的發絲順著他的手指貼服下來,變成露出額頭的發型。
當他站起身來時,大家都意外地“啊”了一聲——“燕尾服?”
“連馬甲都是黑色的?”正當大家略感意外時,更吃驚的事情發生了,羽生弦傲然的目光掃過全場,像一個睥睨天下的貴族一樣優雅華麗地漫步出列,一邊用眼角的餘光掠過座椅上的人們,一邊抬手在臉上扣下一個白色的麵具。
“半邊麵具,是魅影!歌劇魅影的男主角魅影!”座位上一個少女驚呼出來。
她立刻遭到評審嚴厲地阻止,趕緊捂住嘴巴低下頭。可是這一點小插曲在羽生弦麵前就好像從未有過,他不是一個現代的少年,而是19世紀浪漫華麗的法國幽靈。
他傲慢、自矜,眼神冰冷卻又渴望真愛,他才華洋溢卻隻能生活在最陰暗的地下世界裏。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傷痕累累的側臉,即使是麵具也無法掩蓋這深深的傷痕所帶來的醜陋與憎恨。
他大聲斥責勞爾傲慢無禮,竊取他培養多年的果實,那是克裏斯丁的愛情,他渴望已久卻始終遙不可及的東西。他的憤怒來自於他的自卑與驕傲,他強大的意誌雖然可以摧毀所有敵人,卻無法動搖心上人的芳心。
噩夢醒了,玫瑰凋零。蒼白麵具,使人畏懼。血與玫瑰譜寫了他黑暗的世界裏最深沉的旋律,他在陰影中消失,把希望的陽光留給了心愛的克裏斯丁。
這一段看似冗長的獨白,是魅影最精彩的片段之一。
這個曆經百年依舊絢麗奪目的角色,可以說是歌劇史上最經典的人物之一了,可見表演的難度有多大。
羽生弦卻另辟蹊徑,沒有用歌劇的形勢來展現他的魅影,反倒摘取了電影版的片段,用自己的理解來詮釋出一個活著的魅影。
當麵具摘下,屬於魅影的陰魂散去,整個會議廳裏鴉雀無聲。既沒有掌聲也沒有噓聲,空氣仿佛被什麼東西凍結住了。
“咦?”
突然之間,那個從開頭就一直在睡覺的小老頭突然醒過來說:“怎麼停了?我剛剛覺得還挺不錯的呢。”
“殷老師你確定你知道剛才表演的是什麼嗎?”那個看起來像主考的中年女士板著臉問道。
被稱作殷老師的老頭子嘿嘿一笑,非常缺心眼地說:“不就是一個小孩在念魅影的台詞嗎?”
“那作為國家劇院的掌門人,國藝的首席導演兼劇作家劇評人殷老師,你看這個小孩的表演還行嗎?”
“嗯,非常爛,我還以為他在幫我催眠呢。”老頭子搔著下巴說,“不行不行,太稚嫩太稚嫩了。”
一席話,等於把羽生弦的表演打入地獄。
“怎麼這樣啊,你明明都沒在看!”亞米忍不住說道。
小鶴和小薰趕緊把她拉住,幸好聲音沒傳開來,不然她們就闖禍了。
“不過呢,”老頭子這時話鋒一轉,“我現在手上正缺這號膽大包天敢挑戰經典的小子,讓他先過吧。”說著,看也不看羽生弦就又靠在椅背上呼呼大睡起來。
喂,你不是來當評委是來拆台的吧!亞米心裏狂吼,而中年女士則毫不遲疑地宣布羽生弦過關了。
剩下的人還有很多,可是通過的人已經不少了,想到要“刷掉一半”的目標,剩下沒考的人頓時坐不住了。
“對不起,我想問一下,既然評價不好為什麼還讓他過關?”第一個發言的就是和亞米吵了一架的男生,他雖然是在問評審,但矛頭直指羽生弦。
中年女士頭都不抬,另一個總是笑眯眯的娃娃臉男人反問他:“你是不滿意我們的評審標準,還是不滿意我們的評審資格?”
“這……”男生頓時語塞。
“你知道殷老師是誰嗎?”娃娃臉追問,“如果你少見多怪,那你至少該知道麥倫藝術團的創建初期有幾個元老吧?”
“三個?五個?”男生有點兒慌了。
“是三個。殷老師就是那三個元老之一。”娃娃臉說道,“我敢保證,你們中間至少有一半會被刷掉。而剩下的那一半裏,多數人得不到全票通過,隻有極少數的人能在我們這裏獲得一致好評。還有一個隱形的標準就是,誰能在考試中讓殷老師在意,誰就可以通過。”
這個說話牙齒都漏風的老頭竟然是麥倫藝術團的元老?
一瞬間,所有人看向羽生弦的目光都變得羨慕嫉妒恨。這小子哪裏好了,為什麼會得到元老的賞識?不就是學了一段電影台詞嗎,穿上燕尾服戴上麵具而已,怎麼就能通過呢?
但不管大家的心情如何,羽生弦已經通過了。
“擊掌。”攤開的雙手帶著雪白的手套,亞米愣了一下才明白羽生弦是說要她擊掌。
啪。
輕輕扣在一起的掌心,好像有一絲喜悅在傳遞,望著彼此的眼睛,就能讀懂彼此心裏的聲音。
2
重點推薦生人數畢竟少,在緊張有序的考試結束以後,一半的重點推薦生被刷了下去。雖然他們還可以再次通過海選報名一層層考,但看得出被淘汰的心情都很差。
有趣的是那個被亞米整了一通的男生竟然順利過關了,他和他的隊友們組成的五人組合,竟然是唱跳俱佳的演唱組合,表現異常搶眼。
不得不說,以貌取人是不對的。亞米看著那家夥重振旗鼓跑過來,像隻驕傲的鬥雞一樣刻意從她麵前走過,心裏就忍不住想……“你是不是想絆他一腳?”羽生弦突然問道。
亞米有種“你竟會讀心術”的驚訝。
“因為我也這麼想。”羽生弦邊說邊笑出來,被小鶴聽到了,趕緊推著他倆離開會議廳。
開什麼玩笑,一看就是惹禍包。自家有這麼幾個熊孩子,她真是好擔心。
離開會議廳,回到樓下大廳找到星宇宙的帶隊老師,老師問過他們的成績後都欣慰地笑了,說已經有學員考完了,但是沒有通過的。不如他們先回專車上休息,羽生弦卻搖搖頭說他要在這裏等櫻田翔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