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痛是快樂的一種
郝芎用微信給徐斌發照片,照片上是一個有幾分奶氣的小夥子,小夥子正在喂郝芎巧樂茲雪糕。徐斌在郝芎滿麵的笑容中看出點什麼,竟莫名其妙地有些鬱鬱寡歡,隻回了兩個字:真嫩。
郝芎不厭其煩地介紹,他是新疆人,沒看出來吧?國貿係大一的,被我挖到了。徐斌有些來氣地說,沒怎麼看。郝芎發來一個壞笑的圖標,後麵跟著一句,他那玩意兒真大,昨天晚上爽死我了。徐斌看了差點窒息,他下意識地打了一句:你們做了?然後迅速刪掉。又打了幾個字:太快吧?前天剛認識?然後又刪了。最後隻發去了一個大汗淋漓的圖標。
秋天真的已經來了。校園的小花園裏桂花如期綻放,桂花香溢滿了整個校園。陽光顯得更加充足,卻沒有了夏天那種灼熱,天空被最後一場夏雨洗得蔚藍蔚藍。時間把這年的夏日絢爛統統帶走,留下秋天那種冷漠和從容。
時光飛逝。
徐斌仍然會在傍晚唱歌,唱得撕心裂肺。那些大一大二時的觀眾,已經不見蹤影。連最近常常把腿打個十指,雙手抱在胸前,色眯眯地看著自己的郝芎,也不見了。倒是郝芎的小跟班常青時常來聽,她總是一副聽不明白的樣子,不屑地質問徐斌,你能不能別唱那麼撕心裂肺?你要學著點周傑倫,許嵩,那聲音才美。
徐斌每次都說,明天唱溫柔的。
到了明天常青依然來,她又眯著眼睛,盯著徐斌看,不依不饒地說:拉到吧你!你就是破鑼嗓子。
但明天的明天,常青依然來。王星星對徐斌說,常青的名字就是為你取的唄,對你那就是常青,沒有秋天。
現在分明是個秋天。
常青給徐斌買了一雙紅色的帆布鞋,羞答答的雙手捧給徐斌。徐斌問為什麼送鞋?常青說有家淘寶店買一送一,我買了送你,淘寶店就會送我。這樣看來我應該是想收到一雙這樣的鞋子,所以才買給你。徐斌驚訝地盯著常青問,常青,你說繞口令呢?常青說,明天必須穿出來,我們高中同學聚會。
到了第二天,徐斌套上那雙舒服的紅色帆布鞋,幾乎是拎著王星星這頭陽痿的偽種馬,來一個小館子赴宴。常青自然也請了郝芎,郝芎自然也拎著那位國貿係的奶漢。王星星和郝芎四目相接,郝芎莞爾一笑,客氣地問王星星最近都在忙什麼?王星星支支吾吾沒說出個什麼,壓根他也不清楚。
常青向自己十幾個高中同學介紹了徐斌,叉叉學院最牛×的歌手,下月北體個人演唱會正在籌備。北體全稱是學校北麵那個體育場,露天的。各位回去就省吃儉用,屆時慷慨花上二十大元,買些加油助威的家夥來捧場。
大家都被常青逗樂了。
常青自己也樂,說實在忍不住了,現在就想唱一首,給各位下酒。常青一拉徐斌,吉他我給你帶了。
徐斌早就看見了地上那把吉他,還尋思是誰的。原來是常青給自己帶的。抄起來試了試,還真是把好琴,一時愛不釋手地問:“這誰的琴?不賴!”
常青說,你彈得順手就送給你,咱們就唱一首《因為愛情》吧,你彈我唱。
事實上,徐斌從來沒有聽過常青唱歌,連哼唱都沒聽過,他是帶著那種窺探和取笑常青的態度,輕輕為她撫琴。
常青安靜地端坐在徐斌的身邊,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九分矜持,一分活潑,看上去甚為動人。等她開口唱的時候,全場瞬間安靜下來,沒錯,是天籟之聲。
徐斌盯著常青比自己小好幾號的紅色帆布鞋,把這一曲彈完,他生怕自己身上有動作,甚至一個眼神,幹擾到了常青。但事實上,常青一直盯著徐斌看,一直在等他的眼神。
王星星都看出來了,這兩位,有戲。
聚會很圓滿,大家玩的都挺開心。王星星見酒就敞開了喝,奈於常青老是旁敲側擊打擊王星星,王星星喝了十分的酒,卻隻醉了八分。郝芎則滴酒不沾,和大家幹了幾杯可樂,就拉著自己的奶漢提前離場。
奶漢王星星沒敢認真看,隻覺得這孩子瘦高瘦高,留著韓式的蓬鬆頭發。他幾乎沒說什麼話,隻在男生要喝酒的時候,也意思一下。
徐斌捏著手機,想借著酒勁,把郝芎和那個新疆人奶漢上床的事兒說一下,說的越直接,越有重點越好。但話到嘴邊,還是沒達到徐斌想要的效果,“王星星,那個戀你戀到死的郝芎,讓人上了!”
王星星的表現,完全出乎徐斌了意料,他竟然盯了一眼徐斌,“就……剛才那個?”
“是啊,以前你小子攻不下一座城,還能回頭在樹林子裏的帳篷睡一覺兒!現在帳篷也讓人上了!”
王星星有些懵,愣了半天才恍然大悟,“這世上好像不止兩個女人吧?”
徐斌聽了,壞笑著說:“你不會以為全世界的女人都是你的吧?”
王星星說:“現在這兩個已經融入了全世界,我就是要日了全世界!”
“你以為你是太陽呢,天天起來日一次!”
王星星聽了,一陣假惺惺地朗笑。
王星星已經很久沒給穀妍打過電話發過短信了。暑假的時候他自己去了一趟西藏,混雜在大昭寺外匍匐的信眾裏,他有些不敢抬腿,生怕踩到別人腦袋,自始至終他也沒有想明白自己為什麼要來這裏。於是他第二天就折返回來,從成都轉車一路北上,在北京一家快捷酒店睡了三天,然後在京郊一家文具廠找到了一份工作。工作很簡單,就是沒完沒了的壓製文具盒,沒完沒了的上色噴漆。就這樣,王星星賺到了人生第一桶金,除了吃飯和車票,淨剩329元。他用這些錢請父母吃了一頓飯。
王星星最大的收獲在於,他終於習慣了沒有穀妍,不再那麼想聯係穀妍。但他仍然會去關注穀妍,任何能關注到第一消息的地方,甚至包括喬琳韓麗的博客和微博。偶爾他也會衝動,想和那些罵穀妍是個騙子的網友開戰,好在他每次都控製住了。
經過兩個多月的論戰,支持穀妍的一方明顯占了上風。這時終於有靠譜的文化商人來找穀妍談。穀妍覺得最靠譜的是一家圖書公司,他們想為穀妍策劃一套勵誌類的散文集,講人生,講愛情。穀妍把幾年前寫的東西翻出來給他們看,他們覺得可以充個數量,但仍然需要現在寫點新鮮的東西。提綱出版社幫助列了,穀妍覺得還不錯,都是自己想說的,於是就答應了下來。
穀妍中間聯係過幾次李該來。李該來越發變得不鹹不淡,讓穀妍老覺得想說點什麼,但似乎又沒什麼好說的。每次打完電話都是一肚子氣,發誓再也不打了。可過不了幾天,穀妍又覺得非打不可,於是一切又重複從前。
李該來與穀妍的醜聞直接影響了三車潤資,連以前談妥的投資人也有些反悔,後續資金均未到位。中轉倉庫建設已停止,李該來現在根本沒有心思考慮中轉倉庫,現在公司財務狀況糟糕,如果最近資金不能到位,今年的冬裝生產可能就會受到影響。投資人信心明顯遭到致命打擊,他們擔心再砸錢給李該來,會血本無歸。
穀妍其實不太明白這些事兒,在她的概念裏做生意就是三塊錢買了五塊錢賣掉。雖然風波剛起的時候,李該來的銷量受到一定影響,但恰逢夏季促銷,影響並不是那麼明顯。在穀妍看來李該來並沒有損失什麼。
暑假的時候,穀妍寫成了近十萬字的散文隨筆集《香樟樹》,圖書公司覺得太文藝改成了《香樟樹下的男女》。
穀妍有意想去看看李該來,這種想法擋也擋不住,於是在電話裏她就有一搭沒一搭地提了好幾次這事兒。李該來是聰明人自然知道穀妍的意思,他不想刺激穀妍,也不想挑戰自己,每次都說,忙,以後再說。
兩個人的關係雖然沒什麼進展,可也達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平衡,相互不急不躁,都有意無意地照顧到了對方的感受。張萌萌已經被穀妍從內心刪除,她已經不認為世界上還有這樣一個女人,而且是自己無法戰勝的情敵。
張萌萌也的的確確消失了兩個月。李該來去過張萌萌家好幾次,她的父母說張萌萌出去旅行了,偶爾還打電話回來。起先幾次李該來不想坦白,不好意思問手機號,後來忍不住就豁出去,把和張萌萌分手的事兒都交代了。張萌萌的父母都是知識分子,對張萌萌情感上的事兒,從來都是不怎麼過問的,這次知道張萌萌竟然把戀愛這麼多年的李該來甩了,也終於坐不住了。張萌萌後來打來電話,家人詢問才知道,張萌萌另有新歡,兩個老人就是自由戀愛結合,對於女兒說出來的不愛李該來了,似乎也深有感觸,勸女兒不要太任性,愛情本來就不是能轟轟烈烈一輩子的事兒。雖然這樣說,但兩個老人對這事兒,沒再多管多問。
李該來要來手機號,用公用電話打通,還是被張萌萌識破了似的,直接掛斷了。再過段時間打,電話就成了空號。
穀妍卻奇跡般地,在國慶以後接到了張萌萌的一條短信,短信很簡短:穀妍,請不要再和二拉三有任何來往!張萌萌。
穀妍看著這條短信,不禁冷笑了起來,嘴上自言自語,“莫名其妙!”
二拉三的女人已經出倉,沒有意外的話,她很快就會出院。雖還不能斷言徹底治好,但至少已經距離徹底治好一步之遙。穀妍給二拉三打過幾次電話,兩人完全忘記了曾經去歐洲鬼混時的氣氛,轉而成了患難朋友一般的親切。穀妍確有打算,在二拉三女人出院的時候,去看看他們。
穀妍把手機拿到喬琳麵前,讓她看這條短信,“你看看,這個女人又放來了煙霧彈!每次都把我搞得雲裏霧裏。現在我倒有點明白了,她不就是裝大尾巴狼嘛!”
喬琳也遇到點麻煩事兒,她暑假回家,在火車上偶遇一帥哥,是長沙某技術院校大二學生。帥哥哪兒都好,就是從來不主動與喬琳聯係,完全秉承流行的三不政策,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喬琳聯係他,他就樂顛樂顛地與喬琳熱乎,第二天又恢複三不的原狀。他有一個響亮的名字叫王完,第一次穀妍聽喬琳說起,聽成了玩完,他就自然而然地被戲稱為玩完。喬琳心裏都是玩完,穀妍讓她看張萌萌的短信,她根本就沒過腦子,卻歪打正著,直接告訴穀妍:“裝B嘛,想太多你就錯了!”
穀妍其實也是這麼想的,她捏著手機直接回了張萌萌兩個字:嗬嗬。
張萌萌說:“有些事兒,還是該結束的!對了,你可以去看看李該來的父母,他是個很孝順的人!”
穀妍又輸了兩個字,“謝謝!”心裏卻被電擊了一下似的,這個女人竟然會幫助自己拿下自己的男人,天下竟然還有這樣的事兒?難不成韓麗每天研究的那些夫妻論壇,是真有其事?穀妍沒再想下去,有就有唄,這世界上還有吃屎的屎殼郎,和自己沒有半毛錢關係。
穀妍雖然這麼想,但她並沒有把李該來孝順這條信息拋棄,拿下李該來的父母是拿下李該來的必經之路。穀妍翻看了日曆,盤算著日子,馬上就是中秋節了,到時候去北京和李該來過?或者纏著他跟她回老家?順路似乎還能去看看二拉三,想著想著,穀妍就有些小激動。於是她給李該來打了電話。
電話接通以後,李該來都沒等穀妍說話,就直接說:“現在很忙,完了打給你!”
穀妍隻聽見電話裏很吵,猜測李該來是在外麵,但就算在外麵也不能馬上就掛呀,穀妍堵著氣說:“你想掛就掛!”
“你有事兒嗎?”
“沒事兒,掛吧!”
穀妍又耍大了,對方真就把電話撩了。剛才還滿心歡喜,激動得不得了,這沒一分鍾,就被李該來扔進了冰窟窿。
事實上,李該來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麻煩。建中轉倉庫是一個副總全權負責,因為資金不能及時到位,副總壓力也很大,就請辭了,在辭職前,他就劃了一塊資金給自己,作為工資補償,其實也不多,也就30多萬,也算他應得的。隻是在這種關鍵時刻,他拿走30萬,下麵的工人就沒有及時的發工資。這些工人,隻好千裏迢迢來北京找李該來,李該來沒有想到這事兒簡直是再不能低級的失誤了。
這天穀妍很傷心,不過她已經習慣了李該來這種冷漠,繼而她又萌生了撂倒李該來的想法。
不過第二天,她在報紙上看到三車又出事兒的消息,又有些慚愧。她又給李該來打電話,李該來竟然神奇地沒有接聽。
穀妍終於有些坐不住了,她有想去看看李該來的衝動。
2、空心放肆偷歡
穀妍一直把去看李該來的事兒拖到了中秋放假。和李該來提過去看他,李該來不置可否,隻笑了笑就轉到了其他話題。穀妍以為李該來默認了可以去,隻是他有顧慮不好說,於是穀妍就來了個突然襲擊。那天下午,穀妍到三車公司的辦公樓下等,本以為可以讓李該來大吃一驚,可不曾想,李該來沒來上班。穀妍白白在樓下大廳坐了一個多小時。
李該來讓穀妍打車,到某某飯店,穀妍不從,非要去李該來家裏看看。最後李該來隻好答應下來。兩人在海澱的一個高檔小區門口見麵。穀妍眯著眼睛,盯著有些滄桑的李該來,“住的地方果然不錯!”
李該來沒說什麼,帶著穀妍就上了樓。這是一套複式大房子,中等裝修程度,保守的估計價值300萬加。進門以後,穀妍一屁股倒在寬大的棕色沙發裏,把包隨手一扔,然後把腳放在桃木色的茶幾上,“真牛啊!李該來,你一個人住這麼大一房子?”
“不是!”
“家裏有人?”
“有我父母!”
穀妍一咕嚕就站了起來,低聲耳語,“天,有你父母你帶我來幹嗎?”
“他們過年過節和冬天才來!”
“哦!嚇死我了你!”穀妍又坐回沙發裏,“李該來,上杯茶?”
這時候,一個和穀妍年齡相當的姑娘從廚房走出來,清秀但土氣,穀妍一眼判定她是李家的保姆。果然,她瞟了一眼穀妍,僵硬地笑了一下,然後拿了杯子,在飲水機上弄了兩杯水放在茶幾上。
穀妍並沒有喝水,而是起身欣賞起了房子,這裏看看那裏看看,滿臉的笑容,“李該來,看你生活的多滋潤,標準的中產階級!對了,你今天怎麼沒去上班?”
“我去了,早出來了一會兒!那什麼,走吧,咱們出去吃飯吧!”
“幹嗎要出去吃呀,就在家裏吃吧!”
李該來沒什麼辦法,隻好由著穀妍。
穀妍轉悠完了,又窩在沙發裏,“我從網上,看到有評論文章說你的公司今年的冬季款服裝有可能不生產了?”
“對!”
“那怎麼辦?”
李該來說:“我準備賣掉三車!”
“為什麼呀?”
“嗬嗬,在我手裏已經玩不轉了!”李該來一副無所謂的表情,但穀妍看得出,李該來在裝。
“那你能拿到多少錢?”
“很少吧,三車又不是我的!”
“很少是多少呢?”
“幾百萬吧!”
“你真的打算賣掉三車?”
“對!”
穀妍看著李該來有氣無力的表情似乎還有幾分悲壯,忽然覺得很對不起李該來,她靠過去,挽住李該來的胳膊,“對不起!是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