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著肉餡的麵皮在沸水中漸漸透明,起伏不定,攤主熟練的在陶瓷碗中撒了一把香蔥和蝦皮,又滴了數滴豆醬汁,舀一勺麵湯衝開底料,豬油遇熱劃開,湯上飄著一層瑩亮的油花。餛飩煮到恰到好處時,攤主用篾子盡數撈起滑入湯碗中。
“餛飩好了,小心燙。”攤主端著碗放到木桌上,“我今兒還帶了自家醃的辣椒醬,二位喜歡的話,盡可嚐嚐。”
庾億來者不拒,招手道:“好啊!快拿來我試試。”
柳時舒極力克製想扇庾億的心,耐著性子等他嚐了一口餛飩後,方問:“張夷的死可是有蹊蹺?”
“且不說張夷的死是否另有隱情,單說曲侍郎一早就收到消息趕到衙門興師問罪,此人在永平是出了名的糊塗官,除卻朝廷監察百官的時日,他從未插手過刑部司任何一件案子。為何偏偏一反常態過問一件不大不小的失蹤案呢?”
“為何?”柳時舒聽得入神,她不熟悉官場,更不清楚永平複雜的關係網。
庾億蹙眉深吸一口氣,看向柳時舒的眼神摻雜著嫌棄,“我有時候覺得你挺聰明的,現在看來是我的錯覺。”
“你說什麼呢?”柳時舒怒道,揚起手欲重拍庾億,被他隔著筷子擋開。
“你也不想想,曲侍郎在永平不過是個不上不下中等官員,既無權柄,也無背景,他能如此逍遙快活,還不是因為上頭對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庾億將碗裏的湯喝了個幹淨,滿足地打了個飽嗝。
“曲侍郎此番是替上頭來的?”柳時舒反應過來,小聲道。
庾億諱莫如深地點點頭,小小永平,臥虎藏龍啊!
“張夷被抬出來時我看了一眼,頭上傷痕位置不對。”庾億指著自己近頭頂的位置道:“正常人撞牆自盡,會用前額的部位撞擊牆麵,額骨碎裂傷重流血而亡。可是張夷致命傷的位置高於額角,以此姿勢撞擊牆麵,受力小,不足以致命。”
柳時舒起身小試一番,的確很難做到,“屍首就在府衙內,仵作驗屍時難道沒說什麼嗎?”
“官府斷案講究證據,在關押張夷的房間裏並未發現凶器,且牆麵確有撞擊後留下的痕跡。犯人在官府大獄死亡本就不光彩,衙役們豈會自斷前程,自然百般遮掩。”庾億習以為常道。
“那此事可會影響到杜玖?”這是他上任後接手的第一個案子,出了如此大的紕漏,雖說張夷怎麼都是個死,但是在官衙終是引人非議。
“這你倒是用不著替他擔心,即便曲侍郎有微詞,也有獄卒們背鍋,哪裏燒得著他!”庾億輕飄飄說道。
柳時舒將一碗餛飩的錢留在木桌上,起身打起簾子行至街道上,身後方刺耳的銅鑼聲傳來,她回頭望去,兩名短衣衙役敲鑼開路,轎夫抬著一頂帷布青轎緩緩走在街道中央,行人聞聲紛紛避讓。柳時舒極目望去,轎子兩側掛著曲府木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