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夜行人,月光下的使者(3 / 3)

東西取來了嗎?他冷冷地問,迫切的話音裏多了一層殺氣。

陳徒手站在十步之遙,已不敢上前,將手中的東西晃了晃:取,取來了……

為什麼不遞過來?

後麵那人上前伸手取過陳徒手的東西,哈哈笑道:他雖是一個飛賊,卻也知道在一個劍術高超的人麵前,七步以外是安全的,如果他上前三步,肩上的腦袋就很難被自己看管了。若是我沒認錯的話,你是七步之內能置人於死地的七步劍步七。

他邊說著話邊大大咧咧向前邁進了數步,進入距對方七步範圍之內。

明知我是步七,而又能走近七步之內的人不多,想不到南都竟有這等人物,失敬得很呐!後幾個字,是從步七的牙縫裏進出的。

那人卻不以為然道:昔趙文王喜劍,劍士加門客三千餘人,日夜相擊於前,死傷者數百餘人,好之不厭。莊子乃見文王,曰:臣聞大王喜劍,故以劍見王。王曰:子之劍何能禁製?曰:臣之劍十步一人,千裏不留行。王大悅之,曰:天下無敵矣。

莊子說劍。步七嘿嘿一笑,我聽說江湖上喜歡在動手之前跟人家掉文的劍客隻有一位,那就是行者歸無驥。

歸無驥笑道:好眼力。昔日劍士十步一殺便能天下無敵,而閣下卻能七步一殺,可與七步詩的曹子建媲美了,我倒想領教這絕妙的劍術,尤其是在同樣美妙的月光下。

說罷,他一抖手中的東西,一層包裹的黑布落地,是一把劍。行者的劍。

月色飄在上麵也像羽毛一樣無聲而斷,露出耀眼的傷口。

月亮的傷口。

3

兩個高手的打鬥已不是打鬥,而是一場豪華的舞蹈。

尤其在羽毛般美妙的月色中,他們劍來劍往之間,精妙的劍術已和月光融為一體,挾巨力和致命之擊,則顯得又輕又薄,彼此的劍尖一觸即避開,像是不忍碰落對方劍上的月色。

在這場絕頂的劍術交鋒中,劍士的手法、身行、飄蕩的衣袂、疾閃的跳躍與回轉、影子以及不易覺察中滑落的汗珠,都如此華美,而又顯得那樣奢侈。

他們盡興使出來的劍招源源不絕,像美妙的月光在今晚一樣不計成本地揮霍。盡情地揮霍。

三丈開外,花木不驚,塵土不揚。力量隻在兩個人的劍上推來推去,在空氣裏落腳。殺氣在彼此的生命周圍遊走,尋找縫隙而入,死神窺伺在側,隻有他們感覺得到。但今晚的死神好像成了他們劍術比鬥的欣賞者,甚至忘記了自己裁奪的身份,僅是一個觀眾。在如雪的月色裏,居然紳士般不好意思露出猙獰的原形。

趁他們鬥得忘形之機,陳徒手趕緊開溜。回到家裏他看見五個孩子都在熟睡,才安下心來,不管老婆樂意與否,抓過來又親又摟。老婆很是不滿,發瘋啊,怎又沒帶什麼回來?陳徒手停住動作,怎麼?你不見我今晚帶回的東西是最好的麼?

老婆看看左右,搖搖頭,我什麼也沒看見。

陳徒手拍拍自己的腦袋:難道我能把自己的頭從劍底下帶回來不是最好的嗎。老婆果真望著他的頭,哦。臉上也有了驚喜之色。她明白自己的丈夫揀回了一條命,卻不知是保住了包括她在內的一家七口命。

陳徒手邊脫老婆褲子邊道:人生在世,也是幹一次就少一次。

老婆口罵死鬼,也就由他。

4

月光下的白馬,像是一錠銀子。

四個方向的風,都在被她牽著跑。那是月亮裏的銀匠精心打製而成的馬。風上的馬。銀子的寧靜被風驅動。藏在大靜裏的大動被釋放。

它的奔跑沒有聲音,像是踏在風上。

它的主人踏在月光上,而月光又輕輕踩在它主人的劍上,直到一場沒有勝負的劍擊被黎明告停。

兩個劍士在劍擊中開始憐惜對方劍上的露珠之光。

兩把劍在沒有取勝的劍擊後,帶著比取勝更大的光榮返歸劍鞘。

劍士的身影在天亮以前,被夜色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