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理發店到老宅的距離不近,白洋回來時天已經黑透了,月亮掛在天上,被灰白色的雲遮住了半角。
露出來的部分光依舊澄澈透亮。
白洋躺在床上瞪著眼睛睡不著。
好像也沒什麼不能過的,他可能早該逃出來的。
一種前所未有的釋懷盈上了心,他終於勇敢了一次。
未來的生活茫然卻又好像不會再更壞了。
……
第二天白洋起了個大早,趕了最早的一趟公交車去了青陽街的東頭。
那邊果然如男人所說正在開發建設,施工場地被包圍起來,矗立著各種建築物骨架和結構,附近幾個工人正在混凝土澆灌。
他跑過去湊到人堆裏問:“師傅,咱工地的一把手在哪?”
男人手下動作沒停,半喘著氣,“不知道,不在外麵,就在那邊板房裏歇著。”
白洋環視四周,他認為工頭應該穿的整齊一點,可半天也沒發現這樣的人。
工地最外圍蓋著一排活動板房,門有的大開有的緊閉,他隨便挑了一扇門朝裏麵張望。
屋裏一個工人光著膀子蹲在地上喝水,看見白洋後虎眼一立。
“你瞅啥?”
“抱歉”,白洋後退一步拉上了門。
這樣找人容易冒犯到別人,白洋就在整整齊齊堆成四方塊的磚堆旁蹲下,眼睛四處瞟著守株待兔。
幾個漢子路過,看到白洋朝他脆生生吹了個口哨。
“哪家的嬌娃子跑這裏來,小心被掉下來的磚頭砸個滿頭流血水哩!”
說著,一群人哈哈笑起來。
工人們麵朝天鋼筋背朝天,都是出門討生活的。
村裏巷裏都是些黑不溜秋土娃子,白洋這號水嫩的都沒在女娃身上見過,沒耐住性子,便調戲了幾句。
白洋站起來笑了笑,“叔,我是來這裏找個活計的,工頭在哪兒啊?”
工人們聽到笑了起來,上下打量白洋,“你這號嫩的,趕緊跑回家喝奶去吧,別在這鬧笑話了。”
他聽出了工人們的輕蔑,但也沒惱,又問了一遍。
“你們工頭在哪?我和他談就是了。”
工人們還沒來得及說話,後麵的板房裏邊鑽出來一個人,手裏拿著鑼“通通”的敲了起來。
“操!”幾個工人齊齊罵一聲,匆匆的跑開了。
白洋聽到幾人嘴裏抱怨,“又他媽的要無償打灰了,趕緊跑。”
果然那邊一個衣著整潔的男人走出來,頭發齊齊向後梳著,儼然一副有氣派的模樣。
工地的工人一看到男人,明裏暗裏的都往後躲,甚至幾個人手腳並用躥到了梁上,白洋感到頗為疑惑。
聽說工地上的工人生活都很慘,偷懶不幹活的人會狠狠的挨上幾鞭子。
但這人看著衣冠楚楚,頗有些文質彬彬的模樣,應該不會打人吧?
白洋心裏虛虛的沒底。
敲鑼的男人沒打人,隻扯著嗓子大喊,“來十幾個人打灰,”
離他最近的一個工人朝底下大喊,“王哥,我們正給橫梁抹灰呢走不開。”
被稱為王哥的男人擺了擺手,“得,你們抹你們的灰。”
說著隨便指了周圍幾個沒來得及跑開的男人,“就你們幾個了,還有後麵的幾個閑著的,跟我走。”
一個矮胖男人苦哈著臉,“王哥,我沒閑著,這還有這麼多磚——”
工頭不耐煩道:“一會兒回來再搬。”
幾個被點名的男人不情不願,雖麵色如常,嘴裏卻罵罵咧咧,路過白洋時,被他聽到了些。
大抵是懂了,這些工人每天有必須完成的任務,沒完成便會扣錢。
不是固定打灰的工人打灰會擠掉本職工作的時間又沒有額外的收入,自然沒有人願意幹這吃力不討好又沒回報的活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