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冬叔“投誠”,知暖又多停留了一段時間,等她正式要出峽穀的時候,天氣已經熱起來了。
吃過阿籮家小寶寶的滿月宴,她也沒打算告別,趁村裏人昨日宴飲難得高興睡得晚,天未亮她與冬叔各牽了匹馬打算悄悄離開。
結果一出峽穀就見尹柴扶著阿籮,還有江山、阿牛……還有曾經在學堂上學如今已然長成半大小子和女娘的孩子們,排成兩排站滿了峽穀前的小路。
除了阿籮,他們每個人身上都背著行囊。
知暖忍不住扶了扶額,無聲歎笑:“到底還是被你們發現了。”
身後有人說:“破家滅門之仇,怎能隻靠先生一個去報?”
她回頭,身後站的,是麵前那些孩子們的父母,裏長在前,懷安等的母親跟隨其後。
襲擊來得匆忙,村子裏的青壯幾乎都隨商隊散落在外,加上死死傷傷的,如今峽穀裏留下的多是老弱婦孺。
知暖費心弄的後路,原想讓他們在亂世時有個容身之處,安安心心等到天下太平。
他們隻是小老百姓,左右不了天下局勢,保住自己就好。
可那天晚上發生的事太殘酷也太痛,她忍不住,村裏的人也不可能再平靜守在這,虛度時日。
懷安的母親上前一步,“讓阿牛跟您一起去。”這個命運多舛的婦人,才失去她最值得驕傲的大兒子,眼角細紋裏盛的都是痛苦,這會兒,脊背卻比以往挺得更直,“二十年前,外族人殺我家人,迫使我來到這裏,如今他們又毀我家園,害我安兒……我不能手刃仇人,就讓阿牛替我去。”
懷安的母親之後是其他人,他們的理由都差不多,血海深仇,不得不報。
外麵的兄姐,不能不找回來。
這些事,不能都讓知暖一個人去頂著。
裏長說:“學堂是你提議辦的。他們跟著阿籮夫子讀了那麼些書,當明白,世無淨土,心又何安?先生且帶著他們,看他們可已讀出師。”
知暖看著他們,良久,她淺淺笑了:“好。”
倒是尹柴,知暖想讓他留下:“後頭還有許多事要做,總得留個人在家裏……”
“我可以。”阿籮打斷,才生產完的姑娘還未完全恢複,可她話語鏗鏘,眼神堅定,“我會造紙,也會畫畫寫傳單,家裏有我就可以了。”
昔日被家人所棄隻愛粘著她的小娘子,如今總算長成了可以獨擋一麵的阿籮夫子。
知暖最終笑著答應:“好。”
離開時她抱了抱阿籮,後者到這時才露了點顯見的脆弱,小小聲喚她:“娘子。”
她說:“我等你們回來。”
知暖沒說話。
世道艱難,她真是待膩了這狗世界,所以無法保證她還能不能回來。
這許多人,當然不能一起行動。出山的路上,知暖將人打散成三人一組的小隊伍,循著商隊的足跡,散落各處。
他們的任務也並非要與誰硬碰硬——就他們這點武力,還不足以能跟人硬剛。
但不能硬來,不代表他們不可以做事。
那位屠將軍不是想當救世主麼?那她就揭了他的皮。
她多停留這段時間,就是組織村裏人在做傳單——考慮到這時候的人識字率不高,傳單很簡單,就是幾幅串聯起來的小畫,舉著“屠”字旗的男人與外族人密謀,外族人在前麵燒殺搶掠,屠字旗的男人隨後將外族人趕跑,最後屠字旗的人與換了衣服的外族人一起接受被救村民的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