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王蒙自以為得意地參加了一次“秘密旅行”，沒想到竟然是小青年們的“蜜月旅行團”。我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旅行，是我們共同的愛好。但在所有的旅行經驗當中，我最難忘的是早些年的北戴河之旅，雖然那次的物質條件與以後的國際、國內旅行無法相比。
那是1982年8月26日至30日的一次秘密行動。
我在新僑飯店舊址前的一個窗口旁，看到一個廣告：“去北戴河五日遊，乘豪華轎車，安置食宿，每人78元。”落款是“首都汽車公司”。當時我很動心：1978年王蒙去北戴河的時候我在新疆看家，沒能去。我想這回我們能一起去了。回到家，還沒等我說完，王蒙就說：“我們一起去。”
我倆會心地說：保密！
那時剛剛改革開放，人們的消費水平還比較低，組織旅遊還不普遍。當時王蒙日夜寫作，正需要調劑一下情緒，又聽說他已被提名在即將召開的“十二大”上作為中共中央候補委員。越是這樣，越想過幾天輕鬆和普通的生活。
26日清晨7點，我們在崇文門新僑飯店前上車，坐在離前車門不遠的第二排座位上。遊客陸陸續續地上車，令人驚訝的是，他們都是清一色的青年人，雙雙對對，喜氣洋洋，絕大部分是工人、店員，少有幹部模樣的人，隻有我們是年長者。一了解，他們都是新婚伴侶，去北戴河度蜜月，我們倒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這時司機轉過身，“您二位是做什麼工作的？”
“教師，都是教師。”我倆說，心裏想笑。
司機倒沒在意，接著說：“當教師辛苦，這麼大歲數了，攢點兒錢出來玩玩，也不容易。”
看得出這位好心的司機，見我們這一對年近半百的老夫老妻，也來參加“蜜月之旅”，感到新奇。
“各位旅客，我是您的導遊，您遇到什麼問題，盡管找我，今年我16歲，是您的小弟弟……您所乘坐的大型轎車即將出發，預計晚6點到達，那裏為您備好晚餐，中途在唐山附近用午餐，您可以買到又大又甜的西瓜……祝您一路平安！旅行愉快！”
這是一位瘦高個兒年輕人，操著一口流利的北京話，口若懸河，一路拿著麥克風，跟大家侃個不停。
車子是日產旅遊車，座位也算得上豪華。一路上空調隻開了一小會兒，於是大家汗流浹背。
旅途輕鬆愉快，對對情侶，親昵卻不放肆，多數隻是悄悄絮語。車子行駛途中出了一回故障，大家有秩序下車，站在路邊，不急不慌地邊吃東西邊聊天。我們和他們不時相互問候。雖然車子耽誤了3個多小時，但沒有聽到多少怨言，那時生活水平沒有現在高，文明程度倒是比現在明顯要高。
晚上近9點我們才到達目的地。
導遊熟練地按車票的序號為大家分配了房間，兩人一間，住房實際隻有一層，通道兩旁有數個單間。每間臥室設備簡單然而齊全：兩張床，一個床頭櫃，一個茶幾，兩把椅子，一個洗臉池。地麵雖然有點兒潮濕，但整體來說還是相當幹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