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就在延熙河的北岸,全軍覆沒了啊……據說當時隻剩下了五千人,一個個都是英勇善戰,以一當十,堅決不投降,可是畢竟寡不敵眾啊,燕國的軍隊五萬,他們區區五千人根本就是螳臂當車,可惜了,這回大燕王朝的最後一絲血脈可真的是死絕了……”
延熙河的北岸,全軍覆沒了麼?
所以,小康,你是提早走了一步麼?
紅溪不知道自己是何時走出的藥鋪,天好像是一下子黑暗了下來。所以那個喜歡穿青衣的少年,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麼?
“姑娘,我願意跟你走。”
“姑娘,以後這些事情,都交給我吧。我是個男孩子。”
“姑娘!再這樣下去,我們不悔藥鋪會跨的!”
“姑娘,我一定會保護你和妹妹的!”
“姑娘,你怎麼了?你到底是怎麼了?怎樣才能救你?!”
“可是姑娘,我並不想報仇!你不是曾經告訴過我,我為什麼叫做小康麼?你說我娘曾經希望我一生安康是不……”
“姑娘,其實隻要你一句話,我都會幫你的……”
她緩緩地在深夜的街道裏走著,每一個腳步,都像是踏在心頭。
這段日子,她在不悔藥鋪極不習慣,一回頭以為能看見那個少年在自己的身後劈柴,每每看到賀禮那吃力劈柴的模樣,會莫名其妙地失神——好像這藥鋪,少了個小康,就不是藥鋪的模樣。
其實最開始,她將小康救下來,就是為了利用他不是麼?
明知道他那單純的性子就像是一張白紙,大燕的軍隊是他調動的,他在最後關頭怎麼可能會留在藥鋪袖手旁觀?明知道這樣是將他往死路上逼,她還是放任了他選擇的自由。
大燕王朝的複****最終會覆滅。這早已在她的預料之中。小康也會死……其實也絲毫不意外。
可是為什麼,真的發生的時候,她會感覺這樣冷呢?明明隻是初秋,卻比寒冬臘月還要冷……
紅溪回到自己的不悔藥鋪正門前,借著隔壁微弱的同仁堂的燈籠之光,她看清了自己門前的那塊牌匾。她回到藥鋪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打理好,這個牌匾也是那個孩子親手掛上去的吧?她幾乎可以想象,他掛牌匾的時候一定是兩眼充滿了希冀,嘴角一定是上揚著的。
她“吱呀”一聲推開了門,走了進去。
“姑娘,你回來了?”黑暗中,一個怯生生的聲音讓紅溪一驚。
“小禮,你在藥鋪?”
“姑娘!”賀禮一頭撲進了紅溪的懷裏,緊緊地抱著她,淚水肆流,“姑娘,姑娘,哥哥死了!哥哥他死了!”
這時候,紅溪渾身竟然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情緒——賀禮這孩子還從來沒有和她這樣親密過!她有些僵硬地拍了拍賀禮的肩膀,算是她最大的安慰。“別怕,隻要是人,總會死的。”
“小禮,等那一天來的時候,不僅是小康,我、萬古,還有你都會死的。”她竟然低低地笑了起來,“小康隻是比我們早走了一步而已。”
賀禮僵硬著頭抬起頭來,兩隻眼睛紅腫,臉頰上掛著淚痕,淚水還如同泉水一般源源不斷地湧下來:“那一天?哪一天?”
“等殷湛一統天下的那一天。所以,不要擔心,黃泉路上,你還會遇見小康的。”
“那姑娘……你呢?”
“我麼?”她垂下眼瞼,有種悲涼的滄桑,賀禮似乎是第一次看見紅溪這樣溫柔的神情,“我和萬古自然會灰飛煙滅……所以,你再也不用擔心我會和你搶小康了……”
“姑娘……”
紅溪輕柔地撫了撫賀禮的腦袋,柔聲低喃:“好好睡一覺吧。做了夢,你就能夢見小康也說不定呢……”
賀禮在她懷裏沉沉地睡去。
紅溪抬頭,看見站在不遠處站著的萬古,一臉古怪加凝重地盯著自己。
“怎麼了?”最近的萬古似乎常常神出鬼沒,行蹤不定。她也懶得管。
萬古手裏緩緩地拿出了一隻檀木盒子:“這是什麼?”
紅溪淺淺一笑,抱起懷裏的人,往賀禮的屋內走去:“你不認識麼?這是後悔藥啊,你要不要嚐嚐?”
萬古怒吼一聲:“紅溪,你當我是傻子麼?!這是聚魂丹!整整兩顆聚魂丹!”
“你這些日子天天搗鼓那些草藥,我還以為你是在打發時間,現在才終於明白,原來你是在提煉聚魂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