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背靠背,被一個啞巴,用一隻手提著衣領,在林間輾轉飛越,風聲刮過,竟有種畫麵錯亂的迷幻感,特別是此人另一隻手還穩定著肩上一人合抱粗的黑木。
崔九轉口道:“壯士……前輩,感謝相救。”
崔六倒是幹脆,想來剛才氣血上湧又被那一吼震暈過去了。
打架的兩個修者倒不用擔心,肯定能走掉,但這兩人一人被他拍成了半殘,一人為了打他成了半殘,不帶走必死無疑。
黎陽不走心的啊啊了兩聲,心想這年輕人也不知道他從哪兒得來的溟火,頗為正統,還能藏於體內。要知道這火本就是從溟河深處誕生,於溟河水形態類似,但卻觸之即染,染之則不滅,放修者身上燒的還是靈力,正常人放一點進體內都是痛不欲生……雖然法術裏混點這個關鍵時刻確能一擊斃命。
天地萬物生生不息——還有一個專門吃這個東西的玩意,也生在溟河邊……好巧不巧,這邊剛好有溟河的一個分支。
這下就想通了,就說為什麼從去年冬季開始河水就幹涸了,和這頭妖獸八成也脫不了幹係。
溟虎,傳說就是從溟火間誕生,據記錄,它生而食幽火生靈,叫聲似虎似鹿,老虎頭,卻長了一身碧綠長毛,頭頂是一雙漆黑的鹿角,尾巴則是一根通紅的蛇身,此獸最後一次出現還是在百年之前,卻不想這個深山老林裏還睡著一隻,它被如此純正的火焰引了出來,一肯定是要大吃特吃……百裏之內應該也已逐漸起了瘴氣和結界。
後方一會虎吼,一會鹿鳴,又一會兒是“嘶嘶”。想來那東西果然往這邊追過來了。
他將兩人輪了一圈,放在地上,見崔六悠悠轉醒,黎陽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兩人天檀穴處點了兩下,崔九登時瞪大了眼睛,崔六仆一醒來就察覺自己不能動不能言,白臉也憋得通紅。
兩人眼珠對視,均見大難臨頭之意。
點咒是靈力修為相差太大者之間才能使用,需點在要害,如此一但被點上,生死隻在施術者一念之間……這年輕人想必一直在隱藏自己的靈力,能看穿他們要害並點咒,修為早已在兩人之上了。
本以為救下他們還算是好心人,如今怕不是……崔九心中歎氣,臉色灰暗下來。
黎陽卻沒想太多,他知手上那一點黑木蹭來的法力已被消耗殆盡,手指便以黑木作台寫字,這灰幕四合,然而都是修者,並不妨事。
他啊啊兩聲,一筆一劃“寫”出幾個字的輪廓來——救木屋……人。
救漆哈博,這妖獸出世這片林子是肯定沒法待了。
崔九眼珠子輪轉,示意明白了,下一秒他就發現自己能張嘴了亦能活動,喜道:“……前輩,那你……?”
黎陽搖頭,指了指崔六身上——此時這名年輕人的心口處正不斷的被扒拉出絲絲黑色的火苗,火苗呈流水之態,逐漸在空中形成一朵旋轉的漆黑火蓮,極為奇異。
崔六麵容扭曲,仿佛非常痛苦,但又不能出聲,雙眼鼻尖都憋的通紅。
崔九道: “崔六他,他……”
黎陽心想:點咒也封不住這四散的溟火,妖獸越近,對溟火的吸引力就越大,這少年身體就溢散得越厲害,等到它站在麵前的時候……就是崔六被這火爆體而亡之時。
黎陽在黑木上又寫——我能救他。
見崔九略有激動,便伸手又在這兩人額頭裝模作樣地點了兩下,他沒有靈力,會點咒自然也點不了,這個動作隻是為了嚇他們,讓他們投鼠忌器。
崔九頓時忙道:“明白了明白了前輩,我會好好對待木屋之人的!我,我對天地起誓!”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黎陽伸手,將那一朵黑蓮握於掌心,感覺像握著一塊溫暖的冰,小手指不住的抽搐了一下。他強忍住要丟開的衝動,扛著木頭就往另一頭跑。
這啞巴是要自己去引開這頭妖獸嗎……崔九頓時麵色一凜,對他行了個大禮,複一抬頭,麵前哪還有人影。
另一邊黎陽雖然十分自然的做成了個順水人情,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他現在是肯定對付不了這東西,還得把它引得遠一點,再尋機會脫身。
他的肉體強度已到極致,一路帶起串串殘影。那妖獸也不愧秉天地所生,速度竟還要快幾分,走過之處樹木轟然倒塌,飛鳥盡散,體力也仿佛用之不竭。
過了一會,黎陽心想:不對勁,不對勁,他渾身無法力加持,速度已經變慢,這妖獸應該已經追上來了,但聽後麵速度時快時慢,時緊時舒,仿佛玩樂。
難道這東西,是想耗光我的體力?
四處瘴氣已生,鬼影精怪四散,拖延不得,他麵色一暗,料想崔氏兩人已經跑出老遠,回身便把那火蓮往空中一拋,一木頭給打了出去。火蓮經過凝實,再被這巨力一擊打,化作一道碧綠流光,將地麵刮出一道深痕,朝那妖獸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