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平接著道:“如今最重要的,是善後的問題,你得著消息之後,有沒有馬上趕到現場查看?”
追命鏢道:“去看過了。”
令狐平道:“你看不看得出,他們都是死於那一類武功或兵刃?”
追命鏢道:“這一點是卑座最迷惑的地方。”
令狐平道:“為什麼?”
追命鏢道:“因為二十多人的致命之傷,以及致命之部位,幾乎全不相同,從各人傷口上看起來,其中有一半顯係死於刀劍一類的利器,另一半則仿佛死於某種怪異的內家掌力……”
令狐平道:“這有什麼值得迷惑的地方。”
追命鏢道:“這無異表明了人侵的敵人不在少數,但經卑座指令眾人分頭搜索的結果,竟連一點蛛絲馬跡也未能找出來,來人就像是天上掉下來的,得手之後又從空中消失了一般……”
令狐平思索了片刻,皺眉道:“這一點倒的確令人費解。”
他跟著抬起頭來道:“沒有關係,你不妨去向宰父老護法據實報告,目前第三堂係由本座掌管,不論發生什麼事,自有本座負責,掩瞞下去,總不是辦法。我馬上就趕去第三堂處理這件事,你放心去吧!”
第三堂那邊龍虎議事大廳中,幾乎變成了一所臨時殮屍場。
二十五具死屍,一具不缺,分三排整整齊齊的擺列著;二十五張帶著不同死狀的麵孔,使大廳中的空氣,充滿了陰森鬼氣!
聚集在廳中各處竊竊私議的一些護法們,人人臉上均籠罩著一層陰影。他們直到看見令狐平走進來,方才開始顯現出一絲絲生氣。
死去的二十五名護法,計藍衣護法五名,青衣護法八名,黑衣護法十二名,正如追命鏢所說,各人身上的傷口,全然不盡相同。
這是不是表明來的敵人不止一個兩個呢?
令狐平當然不會說出心中的疑問。
不一會,花臉閻羅和哈魔、辛魔都起來了,三魔見狀自是震怒異常,但是卻又無法將此事歸罪於某一個人。最後還是由令狐平建議,決定由花臉老魔、哈魔、辛魔、追命鏢,魯姓藍衣護法和奚姓藍衣護法,以及他本人,共計七人,組成一支搜索隊伍,立即前往後山仔細搜查敵蹤。
結果,搜了整整一個下午,鬼影子也沒看到半個。
可是,最奇怪的是,這一夜輪及令狐平值班時,卻又什麼事也沒發生。
令狐平覺得這樣發展下去,似乎有些不妙。輪到別人就出毛病,輪到他則太平無事,這無異使他在無形中蒙上了一層嫌疑,幾個老魔頭再笨,也不會覺察不到這一點,他想想不如還是先由自己提出來的好。
因此,他顧不得一連兩夜無眠的疲累,破例參加了第四天的護法會議。
在會議上,他坦然說出他的想法。可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是,花臉閻羅竟為他找出一條連他自己也未想到的解釋,輕描淡寫的三言兩語,就代他洗脫了嫌疑。
老魔冷笑著說道:“這一點本座認為絲毫不足為奇,對方這樣做的目的,正是為了想使你老弟蒙上不白之冤,好借此引起我輩之猜忌,為他們除去一大勁敵。如連點小小詭計也看不出來,我們這些老家夥,就不用再做人了。”
哈魔也跟著點頭道:“我們當然不會上這種當,你老弟已兩夜未睡,快回去安歇吧!”
令狐平這才放寬心,回到住處,洗個澡,上床篤篤定定的睡了一大覺。
等他睡到午後醒來,龍虎堂那邊,又報銷了十八名護法,與昨天那二十五名護法的遭遇完全沒有兩樣,都是死在樁卡上,有的死於刀劍,有的死於某種奇異的內家掌力!
短短兩天之中,送命者竟達四十三人之多,這實在是一個可怕的數字。
這樣一來,整座遮馬穀,登時變成了一座恐怖之穀!
龍虎堂中的那些護法們,幾乎人人視後山為畏途,誰也不願意出去白白送死,但幫今卻又不得不遵。
於是,更嚴重的事情發生了。
有人開始逃亡!
等到兩名龍虎領隊發覺此一事實時,已逃去藍衣護法兩名,青衣護法三名!
三名青衣護法的名字很陌生,但那兩名藍衣護法卻是令狐平的熟人,饕怪南宮求、餮怪百裏光是也!
這件事幾乎比連死四十三名護法還要令人吃驚!
如聽任發展下去,其後果勢將不堪設想,為謀求解決之道,乃又連夜召開錦衣護法會議。
同時召來“多刺蛾眉”陰小小、“天台蟹叟”古永年、“太白八指叟”蕭人甲、第一堂堂主趙又同、第四堂堂主高仁智、第五堂堂主談笑追魂尤勝唐等人,以便征詢意見。
令狐平眼見魔幫已臨土崩瓦解之兆,心中自然有著說不出的高興。
但是,在另一方麵,他心中的疑團,卻並不少於幾個老魔頭。
第一,龍虎幫主帶了那麼多的人,其中包括有兩名護幫長老,及一名錦衣護法,為何一去音訊杳然?
第二,這兩天死去的四十三名護法,究竟是誰下的毒手?何以能做得如此幹淨利落?又是怎樣去的?
而最令他不解的是,如果對方是四奇士中人,或是丐幫派出的高手,為何迄今未與他聯絡?
第一夜尚可說是沒有機會。
但是,第二夜仍無動靜,就使人不明白了。
第二夜,他曾親自帶了一小隊護法,去到後山之後,他故意命大家散開,自己也遠離行列,借以使對方有機會接近,可是,他這種做法,一點效果也沒有,對方依然未見現身,甚至連話也沒有傳一句過來!
其中原因何在?
眾人依次入席,坐定之後,會議開始,第一個起立發言的人,自然還是花臉閻羅。
花臉閻羅說明會議召開之目的後,隨即遍詢與會者之意見,問大家對近日這一串非常事故,有無有效之對策?
黃衣護法和各堂堂主,限於身份,當然不便先開口,而錦衣護法之中,除了一個花臉閻羅,隻有三個人,哈魔、辛魔、令狐平。
絕情老魔生性不喜多言,要想他開口,比公雞生蛋還困難。
天殺老魔呢?
這老魔倒是喜歡說話,隻可惜從來沒有自己的主張。他多半都是等別人想出主意後,再跟著說上一大篇廢話,那些話其實說不說都一樣。有這樣的人坐在會議席,惟一的作用,就是能把會議時間拖得很長很長,而對會議內容,一點好處也沒有。
而這一種人,身份往往又很高,他若是高興說話,就是一連說上三天三夜,你也非得耐心聽下去不可。
所以,推來推去,推到最後還是輪上了令狐平。
令狐平這一次實在也想不出有什麼話說。
過去,他每次差不多都能想出一二個好主意來,讓這些老魔上了他的當,還豎起拇指喊好。
而這一次,他什麼好主意也想不出來,因為連他自己對事件之真相亦不明了,他當然不能真的站在這一邊,設法與暗中那位神密人物對抗。
但是,處在這種局麵之下,他又不能不說幾句話。
於是他隻好一邊思索著一邊說道:“依本座看來,敵人目前必然隱匿在後山某一不為人知之處,後山地勢遼闊,搜索顯非易事……”
貪逸惡勞,乃人之常情,他這樣一說,三位堂主首先點頭表示也具同感。
令狐平掃了眾人一眼,繼續說道:“所以,本座的意思,如今是敵暗我明,為避免再作無謂的犧牲,應以智取而不宜力敵。”
這種冠冕堂皇的說法,當然更合眾人的胃口。
花臉閻羅忍不住問道:“老弟有何製敵妙計?”
令狐平本來隻是信口開河,這時靈機一動,忽然想出一個一舉兩得的辦法。
於是他裝出胸有成竹的樣子,不慌不忙地說道:“對付目前這批神出鬼沒的敵人,本座已想到一條計策;這條計策聽起來也許不怎麼高明,但一旦實行起來,一定非常管用。”
眾人都露出注意的神情。
令狐平緩緩接下去說道:“實行的方法簡單得很,那就是從現在起,立即下令封閉所有通向穀外之秘道!”
眾人麵麵相覷,花臉閻羅愕然道:“怎麼說?封閉所有通向穀外之秘道?”
令狐平點頭道:“是的,這樣做有兩層好處。第一,可使敵人無法再施其暗下毒手之伎倆,並可借此先行安定一下軍心。第二,本座懷疑穀中已有內奸潛伏,這樣做將不難證實是否確有其事,如果所有密道封閉之後,穀中仍有敵蹤出現,即可證明本座所疑不假,那時便可以來個一勞永逸,一舉加以肅清!”
眾魔聞言,無不鼓掌叫好。
花臉閻羅連連點頭道:“果然是個好主意,本座也懷疑幫內有人通敵,不意你老弟亦有同感,既然這樣說,事不宜遲……”
壁上的雲板,突然於這時發出信號。
花臉閻羅怔了怔道:“是娘娘派來的人!諸位請等一下,待老夫出去看看是什麼事。”
老魔出去了一會兒,又回到議事廳中,緊皺著雙眉道:“真是意想不到,咳咳……”
天殺翁哈冥年問道:“什麼事?”
花臉閻羅先朝令狐平和談笑追魂有意無意地飛一眼,方才慢吞吞地說道:“姓金的那小子,據報也失了蹤。”
天殺霸道:“與饕怪南宮求和餮怪百裏光合稱邯鄲三孽的那個金姓小子?”
花臉閻羅道:“是啊!南宮求和百裏光兩個家夥一走,就該提防這小子跟著開溜才對,可惜老夫一時沒有想到這一點。”
令狐平暗暗好笑,這老鬼睜著眼睛說瞎話,居然臉皮紅也不紅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