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零零——正在這時,電話鈴響了。
紀年接起電話:“喂,你好,哪位……啊,是伯父啊,在在在,您等等!”說著,她揚起手叫道,“白白,你的電話。”紀年在麵對長輩時,還是一個極有禮貌的乖孩子。
蘇白走過來,拿起話筒:“喂?爸。”
蘇爸的聲音從話筒另一邊清晰地傳了過來:“小白啊!”
蘇白的嘴角抽了一下。從小到大,爸爸就一直這麼叫她,到現在還
沒改過。
以至於先是《蠟筆小新》的那隻小白狗,再到網絡爆紅語中的那句“小白癡”的愛稱,哪一個都少不了“小白”這個愛意滿滿的身影。
“爸,是我。您現在身體怎麼樣?”
“嗯,很好,很不錯的。上次你郵來的風濕酒我一直在用,效果很好啊,我這眼看著要用完了,想著你要是回來的話,再給我捎幾瓶來。”
蘇父聲音有些大,顯得他心情很好。
蘇白愣了一下,風濕酒?她什麼時候往家裏郵過那東西?
正愣神時,蘇爸的聲音傳過來:“小白?小白你聽到沒有?小白?”
“啊,爸,我聽到了。”蘇白說,“我隻是一時忘了那個地址抄在哪裏了,所以想了一下。您放心,我等下就去買!”
“不用那麼急,你回來時捎回來就行了。你開始買車票了沒有?”
“嗯,馬上就開始了。”蘇白說。
“那就好。”父女倆又聊了一會兒,這才掛了電話。
蘇白疑惑地對紀年說:“年年,你說奇怪不奇怪?剛剛我爸爸跟我說我給他郵的風濕酒特別有效果,叫我還郵給他。可我根本沒郵過那東西啊。”
紀年想了想,猛地開竅叫道:“是不是林凜?”
“嗯?”
“前段時間我出門的時候,看到林凜在路上,手裏擒著兩個瓶子,我還以為他喝酒呢,還打趣了他一句。本來以為他不會理我,哪知道他很認真地告訴我說,那是他買的專治風濕的藥酒。因為林凜人有些高傲,我都不敢和他怎麼說話,那天,他特意回我,讓我特別奇怪,印象就特別深。”
“不會吧。”蘇白低聲道,“怎麼可能是他?”
她那時都沒有確定和他的真正關係,按理說他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做無用功?前段時間,那時候他是剛開始追求她吧?難道那時候他就已經這麼關心她了?蘇白想著想著,有些發怔了。
紀年穿上鞋,從椅子上坐起來,說:“白白,要不要一起出去吃晚飯?”
蘇白說道:“好啊。”
兩個人穿上外套,下了寢室樓。
“今天吃什麼?”紀年問她。
“這個嘛……”蘇白還在想,冷不防紀年推了她一下。
“白白,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點事,我先走了哈!”說著,紀年還衝她擠了擠眼睛,一溜煙跑了。
“哎,年年!”蘇白叫了她幾聲,都沒叫回來。
正奇怪的時候,林凜慢慢走了過來,嘴邊帶著笑:“出來了?”
“咦?怎麼是你?”蘇白奇怪地問,“你不是說你有事嗎?”
“已經辦完了,一起去吃點東西吧,我肚子餓了。”林凜說著。兩人肩並肩向校外走去。
落葉在兩人的腳下沙沙作響。
“那個,林凜,我有件事要問你。”蘇白想了很久,終於鼓起勇氣問。
“哦?你說。”林凜轉頭看著她,那雙漂亮的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幾乎要把她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勇氣全部耗光。
“那個……今天我接到了我爸的電話,他說,說前段時間收到了我郵的,風濕酒。可是我並沒有……是不是,是不是……你?”
“哦,你說那個啊。”林凜毫不在意地道,“是我啊,怎麼,伯父用得還好嗎?那藥是很出名的,是我特意讓熟人從國外捎回來的。剛剛我對你說有事要做,也是因為那個熟人給我打電話,說新的藥酒替我捎回來了,我跑去郵局把那幾瓶又給伯父郵了回去。”
“你怎麼知道我家地址?”
“在導師那裏看過的,湊巧看到,就記住了。”林凜理所當然地回答道。
“你以前怎麼沒說?”蘇白臉色黑了下來,心情有些別扭。
林凜聳了下肩,也沒別的想法:“我喜歡你,做這些事是因為我覺得我應該幫你做,並不是想趁機向你邀功或者讓你覺得我怎麼樣,所以我覺得沒有告訴你的必要。”
他這話聽著特別實在,可是蘇白卻覺得心裏有一塊地方變得軟軟的,似乎有什麼東西和以前不一樣了。他說,他這樣做是因為喜歡她,可是他卻不希望她因為這個而多想什麼。他這樣做,隻是想喜歡她,想這樣做。
隻是他想而已。
蘇白咬著嘴唇,心中那句“我們在一起吧”翻來覆去地轉著,幾乎就要脫口而出,卻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對了,明天學校開始統計訂票。”林凜說。
“哦,我知道。”
“那個……”林凜似乎有些話想說。
“什麼?”蘇白不解。
“沒什麼。”最終,林凜仍是沒說出來,隻是以一句沒什麼結束。
兩人這時候正巧到了常去的飯館裏,開始吃晚飯,話題再次轉移。
第二天,蘇白在學校訂了回家的車票,理所當然地訂了一張,並沒有覺得怎麼樣。
時間過得很快,終於到了放假的時候。
這段時間裏蘇白常和林凜在一起,兩人的關係漸漸地越來越近,隨著林凜在遊戲裏笑著叫她“老婆”而她也沒有反駁之後,兩人的關係似乎已經漸漸有些隻剩下一層白紙的感覺,隻要有一個人主動捅一下,就破了。但誰也沒主動捅那一下。確切來說,其實那一下是需要蘇白來捅的。
林凜的追求很光明正大,同時他的態度也很明朗,是蘇白需要考慮,需要消化。林凜每前進一步,蘇白就後退出一張白紙的距離。但不管怎麼說,畢竟是進步了。林凜心裏清楚,兩人在一起大概是遲早的事情。
可惜這個遲早總是遙遙無期。蘇白一直不肯最後吐口。
放假了,蘇白看著寢室裏打包好的行李箱,坐著發呆。
紀年問她:“白白,林凜不幫你嗎?”
“哦,他今天父母叫他回家,應該不會過來吧?”蘇白回答。她倒不會因為這個就生林凜的氣,畢竟林凜的家族和她不一樣。
“這樣啊,”紀年提起行李箱,“那我們一起走吧,我們倆的車隻相差半個小時,大不了我多在那裏待半小時就是。”
蘇白有點猶豫,她天生不是喜歡給人添麻煩的類型。
紀年一眼看出了她在想什麼:“麻煩什麼啊,真是的!有時候真是拿你沒辦法,快走快走。”說著扯著她往門外走。蘇白沒辦法,隻得和她下樓。
樓下,一個長發飄飄的年輕人正等著,看到兩人出來,笑眯眯地朝她們揮手。
“那個人是誰?”蘇白奇怪地問道。樓裏出來的隻有她和紀年,這年輕人明顯不是認錯人了。
紀年臉上有些不耐煩的表情:“一塊牛皮糖,甩也甩不掉,真是煩死了。”
“啊?”沒想到紀年還有這種事?沒聽到她提起啊。
紀年臉有些紅,看著蘇白的目光也有點躲閃:“好啦好啦,別說那麼多了,我們快走吧。”說著,對那年輕人招了招手,那人立刻美滋滋地貼過來,幫著把兩個碩大的行李箱全提了起來,跟在兩名美女身後。
“你叫什麼名字?”蘇白看著身後的他,好奇地問道。
“報告師姐,我叫李子木,是大二的學生,前段時間因為在遊戲裏搶了紀年師姐的怪,覺得真是罪大惡極,於是決定以身相許來悔過自新,還請師姐多多關照。”說著,他提著兩個大行李箱生生來了個九十度大鞠躬。
這就是那個搶怪玩家?蘇白嘴角抽了一下。算了算了,看這詭異的氣氛,她不多問。反正紀年自己自然會解決的。
三人到了火車站,那李子木很會看眼色,一會兒遞給紀年一塊小手絹擦汗,一會兒給她買的飲料和點心,體貼的話一車車,讓人覺得善解人意到窩心。蘇白笑著看這兩個活寶,笑著笑著,看著看著就想到了林凜。
這時候,不知道林凜正在做什麼?似乎被那兩個人的情緒感染,這時候的蘇白想到整整一個假期將看不到林凜,突然覺得心裏有一種極為空虛的感覺,這種感覺讓她窒息。
她忍不住站起身,在紀年吃驚的目光中走到人少的地方,拿出手機開始撥號。
李子木似乎感覺到了什麼,製止了想朝蘇白那邊走過去的紀年,在她耳邊說了幾句什麼。紀年被說服了,慢慢又坐了回去。
電話響了幾聲,終於通了。
“喂?”蘇白急急地開口道,繼而發覺了自己焦急的情緒,急忙慢慢沉靜了一下,等到自認為恢複得差不多了,這才重新開口。
“白白?什麼事?”話筒那邊林凜的聲音很清楚,清楚得讓她突然有點想哭的衝動。
“我……你在做什麼?”蘇白問,語氣惴惴不安。
“我在家裏。”林凜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有些刻意。
“你能來送我嗎?”蘇白的聲音也輕了下來,輕得好像一碰就會碎掉。
電話裏靜了一會兒,林凜這才道:“對不起……蘇白。”
“我……”蘇白突然覺得有點難堪,她咬著嘴唇說,“那……你能和我一起回家嗎?”這句話說出口意味著什麼,兩個人都清楚得很。蘇白清楚地聽到林凜的呼吸聲一下子變得特別粗重。他在激動!一確定這個,蘇白的心反而不那麼患得患失了。不管怎麼說,林凜是想和她在一起的!
林凜再次開口,聲音很艱難:“對不起……白白,我……我這邊有特別、特別重要的事情。這一次,我、我怕是……沒法和你回家!對不起,下一次,下一次我陪你,好嗎?”
蘇白很失望。林凜也沉默了。
這段時間,林凜一直對她很好,可以說,任她欲取欲求,可是就在她心動了,答應和他在一起時,他卻拒絕了。
不是拒絕她,是拒絕她邀請的方式。這意味著什麼?蘇白不知道。
她隻知道自己的心好像被擰緊了一樣難受。
“白白?白白?”話筒那邊,林凜的聲音再次傳來。
“我沒事。”蘇白深吸了一口氣,這才繼續說道,“沒關係,你忙吧。
我能理解的。你忙吧,沒關係,以後有機會的。”說著像逃避什麼一樣掛斷了電話,甚至沒敢和他說再見。
一路上,蘇白也說不清心裏到底是什麼滋味。林凜追了她這麼久,可是到最後關頭,在她突然異想天開想答應他時,他……
他那是退縮的表示嗎?蘇白胡思亂想著。難道他後悔了?難道他有了新的目標?還是說,他覺得追她太困難,打算……放棄?
一路上她腦子裏亂得很,想來想去,卻不知道哪個答案是真正的答案。
下了火車之後,她終於回到了闊別已久的家。蘇父蘇母都在火車站接她,帶著她回家,一路上對她噓寒問暖,還不停地心疼說她瘦了,一定是為了省錢舍不得吃等等。
這些溫暖的話讓她窩心,讓她簡直要流眼淚了。
回到家,和父母說了一會兒話,蘇母卻敏感地察覺到她總有些心不在焉,便碰了碰還在滔滔不絕的蘇父:“別說了,你沒看孩子坐這麼久的車,早就累了,讓孩子去歇一會兒吧。去睡一會兒,我們去市場上買些菜,晚上讓小白好好吃一頓。”
“好好好。”蘇父一口答應,和蘇母兩個人提了菜籃子往外走,臨出門時還關照她,“小白,好好睡一覺啊,睡醒了有好吃的。”
蘇白勉強扯著嘴角笑了笑,看父母出了門,她就立刻回臥室,打開電腦,上網,進遊戲,輸入賬號密碼。
立刻,平生不浮白的角色再次屹立在遊戲中,就在上次下線時的自由峰上。可惜當時陪著她的那個英俊瀟灑的男子並不在線,平生不浮白孤零零地一個人站在白雲之間,怎麼看怎麼有種蕭瑟的滋味。是不是,他也會覺得孤獨?
蘇白歎息一聲,失落地拉開好友名單,看到凜然而風的名字是灰色的。
他並沒有在線。
她無意識地拿起手機,等回過神來時,才發現已經按了林凜的號碼撥出去。
然後,就在她掛斷之前,電話裏已經響起了一串悅耳的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請稍候再撥。”
她愣了一下。林凜的電話從不關機。就算是沒電了,他也從來都是開著機充電的。可是現在,他關機了。這意味著什麼?是不是他……真的決定放棄她了?這樣一想,蘇白的心裏居然有一種恐慌的感覺。她……
她不想這樣!她不允許!不允許林凜這個霸道的男人在她的生命裏強勢進入之後,就在她心動之時,卻又毫不留情地離開。
他怎麼可以這麼做?怎麼可以?可就算這樣,她又能做什麼?她的目光再次移到電腦上。
她能做什麼?蘇白突然意識到一件事。自從兩人相識以來,自從林凜對她表白之後,兩人間的關係一直是他主動,一直是他在引導,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在做。她唯一做的事情,就是被動地承受著。她從沒主動為他做過任何一件事情。是不是因為這樣,林凜才會傷心,才會決定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