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層之上的夜,空闊明麗群星交輝。這是嶽守一帶著蕭榆離開小鎮的第十天,一路上飛飛停停嶽守一並不著急趕路,偶爾路過些繁華大城還會領著蕭榆稍作遊玩,而年幼的蕭榆也早擺脫出遠離故土的陰鬱,拋卻了初試飛行的恐懼,漸漸恢複孩童的活潑好奇。
“一百零八……一百零九……一百零……哎呀又亂了。”靠坐在嶽守一為他凝聚的雲床之上,蕭榆不滿的揉著眼睛,這是他第三遍失敗了。孩子的熱情總是來得快去的也快,蕭榆懊惱的低下頭不再數那些依舊遙遠的星星。
“原本以為飛上了天就可以摘到星星,誰知飛上了天星星還是好遠……嶽叔叔星星到底在哪啊……”
靜立雲床邊的嶽守一聽得蕭榆發問仰望星空,片刻後道“在一個很遠的地方,我們都到不了的地方……”
“啊?”蕭榆很是驚訝,“連你也去不了的地方麼?”
“對……去不了……也不想去……”
“可是原來大人們都說星星在天上,是仙人們住的地方,那裏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地方,爺爺說你是仙人,為什麼不住在那兒呢?”
“我是凡間的仙,不是天上的仙……天上也不是什麼最美的地方。”嶽守一收回了仰望星空的視線,一如既往的用那好似從不改變的平靜語調說到。
“那裏不是麼……”蕭榆躺在雲床上看著天空顯出了幾許茫然,“那哪裏才是最美的地方呢?”他轉又看向嶽守一希望得到答案。
“以後你會明白的……現在該睡了。”
“不嘛,這樣子睡不著的,嶽叔叔你就告訴我嘛,我知道了才可以睡……”
嶽守一看著蕭榆賴皮的樣子浮起了微笑,他望了望腳下,伸手一抹,方圓百裏的雲層瞬間消失,像是大幕驟然扯下,輝煌的燈火不夜的城市猛的轟入蕭榆眼中。這座城市依水而建,岸上燈火通明,河中彩船鮮亮,映照得頭頂夜空都泛起了橘紅。那一道道或靜止或移動或規則或淩亂的燈火載著專屬於凡塵的喧囂向天上兩人訴說著那裏的熱鬧繁華。
蕭榆小臉漲紅,雖然一路行來他已看到過這樣的繁華都市,但卻是第一次在天空向下俯視城市的夜景,胸中湧起一股他還不能明白的振奮,讓他深深的陷入了這千裏之下的喧囂。
“滾滾凡塵諸事牽連,業障堆積,凡人們不能逃開生老病死,生死輪回,但由這些短暫有限的生命所不住演繹的悲歡離合,恩仇苦樂,與他們所創造的城鎮都市,藝術文明,都帶著凡世特有的印記,無論諸天神仙九幽魔皇法力多高道術多強,都不能模仿亦不能全然理解,所謂大道無非是宇宙因果,但仙魔大能們參盡宇宙卻道不清因果,隻得斬因果脫業障,而把那些神魔們都不能明白的因果演繹得最盡最詳的便是這凡塵……它才是最美的地方。”
嶽守一的語調難得的不是一貫如水平靜,他望著腳下燈火輝煌的城市緩緩與還自沉迷的蕭榆訴說。片刻他長歎一聲,似乎從對這塵世的感慨中退了出來,恢複以往的平靜,“你該睡了。”話音落下層層雲幕重新拉上,把凡塵種種俱都遮掩,蕭榆雖然意猶未盡卻也從方才嶽守一那不太能明白的話中得到了些許感慨,他不再違逆嶽守一的意思,靜靜睡下,不久進入了夢鄉……
在離蕭榆家的小鎮不知相隔幾千萬裏的東方,在阻絕了凡人足跡的不知幾十萬座大山峻嶺後是一片不為人知的廣大雪原,一年四季大朵大朵的雪花不知疲倦的默默的飄著,雪原中央雄然聳立著方圓不知幾何高度難以估算的太虛山。
每一位曾站在過太虛山腳的修道者都會為它的廣闊與高絕所震撼,縱使道法高深縱使仙術玄幻,但麵對著似擎天砥柱般撐開厚土青天的太虛山依然會感到渺小如蟻。
自太虛山腳而上先是堆積了不知多少萬年的堅冰白雪,而後則是天罡勁風刮出來的山體岩石棱角分明,再往上則被太虛門代代修繕的護門大陣所籠罩。其中四季變換,演化自然,奇花靈木遍地有,仙禽怪獸隨處見,而到了山頂竟似被人削去一般,是一眼望不到邊的平整地麵,由此看來嶽守一削山斷峰之舉卻也是有所傳承的。
這裏便是名震天下的太虛門主觀所在。
蕭榆來到太虛山已是離家的第二十三天,當知道漫長的旅途終於告一段落時小蕭榆忍不住在雲層上手舞足蹈。嶽守一再次講述了所要注意的事項,然後從腰間的小布袋裏取出了套像是早就為蕭榆準備好的小號道袍。道袍輕滑合體素白為底,嶽守一親自為蕭榆穿上後小蕭榆竟也顯出了幾分出塵仙意,待嶽守一替蕭榆整理停當二人左右並立,分開繚繞的白雲,穿過濃鬱的靈氣,太虛主觀終於出現在了蕭榆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