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蕭榆思緒紛亂的麵向院門,心驚肉跳的迎來了朝陽的第一縷光線,還有披光而來的陸吟雪。
他錘著腦袋,隻覺裏邊裝著的是一團漿糊。
往事有些不堪回首,生活有些水深火熱,該如何訴說這飽受煎熬的日子……
起初幾日,蕭榆不敢向陸吟雪正視一眼,不敢主動發出一言。
在他的印象裏,陸吟雪是萬年不見的荒獸化形,是北鬥門捧在手中怕掉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的無上明珠,是一個媚術便能讓自己破綻百出,狼狽不堪的恐怖高手,但現實的情況是,隻與自己見過數麵的她沒由來的體貼溫柔,屈尊若婢至於脫鞋穿襪都樂意為他去做,這等莫名其妙,天馬行空得一塌糊塗的反差,若明朗蒼穹突落玄雷,劈得蕭榆思維一片空白。
待過了幾日,蕭榆終於克服了那比百川萬仞千山萬水還要難以跨越的心障,開始得以正視陸吟雪,才似忽然發現,陸吟雪的傾世之姿,奪天之美,猶如濃鬱美酒,隻是看,便已令人迷醉。然而,這沒有詞藻能夠形容的美,除了能讓蕭榆陶醉,更能讓他越發驚懼退縮,隻因天資過人的蕭榆比之未名湖一行各派賓客更為深刻的感受到了,陸吟雪那一言一行,舉手投足間,奪盡天地造化的魅力下,隱含著何等的道韻玄妙。
這是身為荒獸九尾天狐,天生高於人族的境意,是不可模仿跨越的鴻溝。
於是,蕭榆的潛意識裏,若燕雀仰望鴻鵠,隱藏著難以抹去的自卑,無關道心堅定與否,這是身為人族,特別是天資高絕的人族,對大道發自本心的敬畏。
就這樣,戰戰兢兢,轉眼大半個月稀裏糊塗的過去,冬的最後一場雪不知在哪個夜晚默然落幕,院子裏積雪再不見了蹤跡,奇花紛紛頂起骨朵,冬與春的交替悄悄完成。
陸吟雪依舊每日來訪,而蕭榆也終於開始漸漸習慣,雖仍然有些小心,仍然有些拘謹,但內心的蛻變亦如季節般,默默的交接著,大道雖需敬畏,卻更需麵對,蕭榆不知道這是不是簫子楊讓他這些日子隻能見陸吟雪而希望告訴他的道理,總之在不知道第十幾日後,蕭榆終於向著朝陽,推開院門,坦然笑迎那位與朝陽一同到來的女子。
……
太虛仙山,百年來難得一見的熱鬧。凡塵俗世,醞釀著的風雲亦漸漸露出端倪。
不知距太虛山幾萬萬裏外的某個小鎮——蕭榆的故鄉。因為十年前乍現人間的神跡加上太虛門取得靈山之後的經營,氣象較之原來已大為不同。
小鎮乃是世俗中一大強國,李氏唐朝的偏隅角落,數百年來雖穩定安寧,卻從沒有得到過帝王的關注,連個正式的名稱也沒有,自然更不談什麼繁榮發展,但自從靈山驟現,太虛門於此設立正式分觀後,一直尊太虛為國教的唐國立即開道修路,李氏帝王李崇煥,親為小鎮定名“拜虛”,各地信徒們蜂擁而至,使拜虛十年間由不知名小鎮一躍成為唐國的繁華大都,宗教聖地。
拜虛城不同於別的大都華市,因為太虛仙門正式分觀落座,具有特殊的意義,乃當之無愧的仙跡聖地,是以四環不築城牆,全國甚至周邊一些國家的太虛信徒日夜往來不息,都不會受到任何阻攔。
盛夏時節,乾坤朗朗烈日炎炎,拜虛城中一如往常,人潮不斷熱鬧非凡。
這日正午,城中百姓感覺到了腳下大地忽然莫名顫抖,而後轟轟好似悶雷之聲如浪如潮滾滾傳來。所有人放下了手上之事,望向聲音來源,隻見天地交界處,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明晃晃金燦燦的線條,片刻後,隨著雷聲越來越響,腳下大地震動得越來越劇烈,城中百姓驚訝發現那自天際緩緩推進的線條竟是一望無際的鐵騎。
怕不下數萬身披銀甲鎖衣,頭戴鐵冠飛翎的騎兵,嫻熟控製著胯下馬匹,邁著一致步伐,洪流般向拜虛城滾滾奔來。
城中百姓、信徒們雖然在乍見之初難免震驚,可不久後便也恢複往常,或是繼續朝拜,或是接著買賣,或是幾人相聚議論,總之各做各事,對洶湧的兵潮不見分毫擔心——這是拜虛聖城,沒有人膽敢冒大不敬於此撒野,看那陣勢隻怕又是什麼王爺、皇子之類參拜來了,反正城中百姓早不是第一次見到。
果然,數萬騎兵在城外整齊劃一的停下,轟鳴雷聲戛然而止,天地之間似陡然靜了下來,城裏一位正叫賣的小販喊了一聲,似被自己突兀的聲音嚇到,急忙捂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