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衍被師傅點破了話中之意也絲毫不見尷尬,這本就是想好的事情,藏私這種勾當他是不會做的,鍾衍在鎮鬆派中雖也算天資卓著道行出眾之輩,但他想得很明白,他這一生無論如何努力怕是都不可能達到是師傅的高度,而鎮鬆派能有今日,他鍾衍能夠在外作威作福憑借的不是自己那隻能說還不錯的道行,是因為現下端坐於冰玉床上的高深師傅,隻要師傅在,隻要師傅還願意庇護他,他就能一直逍遙下去,而若哪天師傅沒了,或者不願意再給予他庇護了,他自己這道行根本算不上什麼資本。所以鍾衍毫不猶疑的呈上了天都、蕭榆兩柄佩劍,以及從他們身上搜來的兩個荷包。
唐誌漫不經心的從徒弟手裏接了過來,想來也是,人在多高的位置擁有多高的眼界,修道者有多高的道行,遇上的也大多離不開那個層次,以鍾衍第七重氣血生胎的水準在門派裏也算出類拔萃,可在他堂堂掌門麵前就不值一提了。鎮鬆派兩百年前幾乎是從無到有打下如今這份輝煌基業,博得修道界裏響亮名聲,唐誌早年當然也做許多不甚光彩的事,見過搶過的寶貝也萬萬不是鍾衍此時能夠觸及到的,不過唐誌並不認為如此有什麼不好,在他看來修道界本就是一個比之世俗更殘酷的圈子,在一群人擁有了超脫禮法的能力後,所謂道德所謂底線也漸漸變得模糊不清,唐誌眼中修道界這一個高臨於世俗的圈子或許更貼近於自然的弱肉強食,所以縱然如今鎮鬆派名聲鼎盛,家底也已豐足,唐誌還是沒有禁止甚至隱隱鼓勵門下去做這些於世俗中所謂的惡事,但或許唐誌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所謂站在多高的地方擁有多高的眼界,所囊括的不僅僅在他眼中井底之蛙的徒弟鍾衍。井底之蛙,當你看著腳下的時候又怎能麼知道自己身處的是否也隻是一口稍大的井,頭上是否也有把自己當螻蟻俯視的天空?天都那句“妄生歧念,貪嗔癡三毒蒙道心,自以為向道而背馳萬裏,此不明悟,永墜輪回”不知道鍾衍是否已然忘記,唐誌是否曾經聽說……
當唐誌從鍾衍手裏不太耐煩,似乎隻是不願意傷害這個自己頗為喜歡的徒弟自尊而接過那個扁長寶盒,緩緩打開時,半闔的雙眼猛然睜大,渾身一個激靈昏昏欲睡的精神煥發出十二分光彩,鍾衍呈上的寶盒由墨玉玄鐵打造,有著隔絕氣息的功能,當寶盒開啟寶器透出,唐誌竟然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覺,撫摸著靜靜躺在寶盒裏的兩柄寶劍,手指緩緩的擦著天都那柄如晶如玉,略微透明內有淡淡光暈流轉的淺青色佩劍,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凡塵怎可能竟真的有這等仙物……”
唐誌道行高深已是第十重道胎孕相的近仙之境,在他看來這就應當是凡塵人間的頂峰,那傳說中的仙境不是應當存在於另一個世界的麼……那些飄飄渺渺的上清門、太虛門、北鬥門等等傳說中存在著真仙的仙教聖地,唐誌是不相信的,最多也就比起鎮鬆派來規模大些,道行高的人多些,如此而已。站在多高的地方擁有多高的眼界,井底之蛙,或許永遠想象不到那片天空的全貌,那關於三界以萬年為單位來敘述的恢弘曆史不是諸如唐誌,諸如鎮鬆派能夠觸及的高度。
……
此時,太虛門太虛大殿之中,八脈首座的靠椅,坐上了六位,空出來的位置屬於碧水一脈首座簫子楊真人與回鶴一脈首座紫軒真人。
首位上,太虛掌門正虛一脈首座紫虛老道撫著長長的白須向其餘五位首座笑道:“子揚與紫軒二位真人剛前往邊界處理兩族事宜,沒曾想子揚的寶貝徒弟卻被人抓了去,這件事估計現在子揚已知曉了,若我等處理不妥在子揚那可不好交代啊。”
大殿裏,討論的正是門下真傳弟子被人擄去的事情,這等情況不論是出現在什麼樣的門派都該算是個大事,實力強的叫奇恥大辱,實力弱的至少也該憤怒一下表示表示還自健在的尊嚴。然而此不管是說著這事的紫虛掌門還是底下聽著的各脈首座均沒有什麼類似於憤怒的跡象——這已是多少年來沒有發生過的事了?已沒有人記得,首座們並非涵養太好,隻是確實沒有多少憤怒的意願,倒是對於那個綁了蕭榆的門派多了幾分好奇興趣,對這次事件產生了幾分模糊不清的玩味,畢竟萬萬年來鼎立凡塵的太虛門,在這三界隔絕的萬年裏遇到的諸如挑戰危機麻煩實在少得可憐。就拿這次或許會與整個妖族開戰矛盾碰撞一事來說,太虛門也隻派去了簫子楊與紫軒兩脈首座便能安然的坐在這拿弟子被綁的事情消遣,這就是太虛門的信心,萬萬年風風雨雨的傳承積澱後那難以想象的底蘊與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