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道劍氣奪命而去,劃在虛空撕扯出錯位的扭曲,站在仙凡鴻溝便的大修,陷入了徹底的瘋狂,因黑暗的恐懼,因恐懼的壓迫,在桎梏忽而消失的那刻,上清門十六名修士近乎失去了所有理智,腦海中唯剩下一個念頭——殺掉蕭榆!
這是最為本質的執著,出於心底對黑暗最本質的恐懼,在見過了蕭榆燃燒著的火焰,在感受到了閻羅劍中隱藏著的深邃,失去了那黑而冷氣勢壓迫的上清門十六修士終於在巨大的恐懼中生出了忘卻一切的執念,於是在這一刻,十六道劍光如此爆裂浩蕩,滾滾巨力扭曲了空虛以不可阻擋的威勢奔向蕭榆。
忘去了一切,沒有了所有的顧慮,上清門十六名絕頂修士的一劍便足以毀天滅地,劍鋒所向雖隻是蕭榆,但外散而去的磅礴劍意已迫得雨亂風狂,可以想象,待十六道劍氣炸開之時,除了蕭榆,或許長安城都將成為陪葬。
一切皆在電光石火間,蕭榆的忽然停頓與十六名修士的悍然反擊,形勢的轉變如此的突兀至難以描述。
哭紅了眼睛的陳林林還沒來得及收住驚恐的尖叫,擋在李崇煥前的陳明還沒來得及慶幸莫名撿回的性命,十六名修士的劍氣卻已逼臨蕭榆身體,似乎世間再無任何能夠阻擋。
除了光,這世間最快的光。
於是,一道光明在這暴雨的夜色裏,自那被烏雲層層遮擋的蒼穹上噴薄而下。
宇宙似乎停止了運轉,就如大道止住了這世間所有的呼吸,天地間的一切被定格在十六道劍氣轟擊在蕭榆身上的一刻。
除了光,在這宇宙止息的一刻,一道光洞穿了厚重的烏雲,超過了飄落的雨滴,頃刻間貫穿天地。
如遠古傳說裏撐開蒼穹厚土的天柱,光明若斯,神聖而輝煌,威嚴若斯,滂沱而浩蕩。
在深沉的夜裏,在無窮無盡的黑色背景中,一道光柱屹立天地。
雷霆似乎被奪去了所有的威勢於是藏起了行跡,烏雲被光柱迫開,暴雨沒了根基終究收斂掉一切的狂暴。肆虐了大半個深夜的雷雨在這一刻如被人掐住了咽喉猛然止住,再也沒有分毫聲息。
上清門十六名修士癡癡的望著那道貫穿天地的光明,丟失的道心,泯滅的理智漸漸回歸了空乏的身體,眼中猙獰的血絲漸漸退去,看著那輝煌的光明,看著自己之前瘋狂的一劍在這浩蕩的光明中化於無形,恢複了清明的眼裏掩飾不住的敬畏與震驚。
光芒緩緩斂去,夜恢複了原本該有的平靜,因為沒有了肆虐的雨,所以這平靜顯得如此從容而安寧。
靜得片刻間所有人無所適從。
怔怔的蕭榆依舊保持著之前停止時的姿勢,早已哭啞了嗓子的陳林林死命的掙脫了已似乎被之前種種神跡奪取了魂魄的士兵,哭泣著衝向了蕭榆。
“榆哥!……榆哥……你怎麼了……”死寂的世界裏傳來了陳林林慌張的叫喊,蕭榆僵硬著的身體似得到了放心的倚靠倒在了陳林林的懷中。
陳林林跪坐在地上,抑製不住的淚自雙眼溢出,劃過雙頰,滴落在蕭榆臉上,濺開微不可見的碎花。
“榆哥……你別嚇我啊……榆哥你說話……”陳林林如滴血的杜鵑,不顧自己沙啞得帶有血腥的聲音,拚命的叫喊著,哭泣著,全然忘了今夜自己不知所以卻驚心動魄的危險遭遇,忘了在乾清宮前的帝王,忘了四方茫茫的禦林軍,忘了一切,隻有懷中的人,牽動著所有的思緒。
……
“嘩……嘩……”這似乎是海浪拍岸的聲音,浩渺而空曠,有些熟悉,不知在何處曾聽過,大約亦是在這樣的夢中吧……蕭榆又夢到了海,那一片無邊無際的海洋,黃色的海水,清澈透明,點點如螢火蟲般的熒光漂浮在海麵上,遊離在海水中,浪濤拍岸,發出空曠的悠遠的聲音……
又回來了麼,這個熟悉的夢……蕭榆清楚的記得,這一個陌生的世界,這一片夢幻的海洋,這一場飄渺的夢境,在十三年前的那個夜晚,在那個改變了他人生軌跡的夜裏,第一次浮現他的腦海,於是十三年來,那空冥悠遠的聲聲浪濤不知陪伴他度過了多少個夜晚,那一個個或快樂或煩惱或平靜的夢中常常能聽到那浪濤緩緩的拍打,分享他的快樂,排解他的煩惱,陪伴他的平靜……
疲憊的身體得到了熟悉的撫慰,舒適的放鬆下來,浪濤聲中,蕭榆想要睡去……
但是他似乎聽到了一個遙遠的聲音,有些沙啞有些模糊,但正在漸漸清晰。
大約林林的喊聲吧……蕭榆想,她又弄出什麼事了?夢裏的蕭榆苦笑,自從在長安十裏亭的那個春日清晨見過了第一麵後,這個活潑的姑娘似乎每日都在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像一隻永遠不知疲倦的小鳥……真是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