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國情就是國情,必須要照顧一些老舊的大型國企,否則很容易引發社會問題。照顧老舊國企的政策夏想也可以理解,但他不能理解的是,為什麼發達省份可以成功地轉型,而燕省的老舊國企要麼靠吃老本,要麼靠銀行補貼,要麼隻有倒閉一條路可走?
難道就不能真正地麵對市場,到市場的大潮之中搏擊一番?
不是不能,是不敢,是責任不明確。
作為保守的省份,因為思想傳統的原因,在國企擔任領導職務的人不是在經營企業,而是在作官。歸根結底,還是沒有把自己當成一個經理人,而是當一個政府官員。他們擔任領導職務的主要目的是為了升官,為了下一步提升一級,而不是想方設法把企業做大做強。
企業是不是效益好和他們能不能升遷沒有必然的聯係,誰還有心思去用心經營企業?反正熬上幾年資曆,再換個好地方升上一級,就可以舒舒服服地漲工資,漲待遇,至於他走之後國企的死活,與他一點幹係也沒有。
燕省當年不是沒有好企業好產品,在90年代中期,曾經一家手表廠全國聞名。當時表廠拍了一個傳誦一時的廣告,從直升飛機上扔下手表,在十幾米的高空墜落到地,手表安然無恙,依然正常走時,結果轟動一時,成為國內的知名品牌。
還有當時名動全國的宇環牌電視機,也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名牌,銷量供不應求,許多人為買一台彩電,還要托人情排號,可見當時的熱銷情景。
可惜的是,時過境遷,當年著名品牌的手表,如今連廠房都賣了。而全國聞名的宇環電視,現在已經淪落為配件廠,成為新興品牌的附屬品。
想想就讓人痛心。
夏想還了解到的事實是,在期刊市場還沒有興旺之前,燕省的報刊雜誌也是領先全國,有一本青春類的雜誌發行量曾經在同類雜誌中排名第一!還有一份時政類的報紙,期發行量也高達20萬份,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雙豐收,讓同行羨慕不已。
然後自90年代初,全國的期刊市場開放之後,南方許多報刊異軍突起,憑借新奇和全新包裝,迅速占領了市場。而燕省的青春類雜誌,由最初的80萬的發行量,迅速萎縮到8萬,甚至到今天已經不足3萬!更可笑的是,青春類的麵對青年的雜誌,主編竟然是一個50多歲的老頭——以老年人的思維辦青春雜誌,能把握市場脈搏就怪了!
而時政類的報紙,自從換了一個主編之後,發行量每年下降一萬,到現在市場份額已經隻有8萬份的發行量了。對於一份報紙來說,8萬份的發行量,基本上就要降到了生死線上。而主編從來沒有覺得是他的原因,還要琢磨如何更進一步,到燕省日報當一個主任。
夏想每每想起燕省在市場大潮中,和發達省份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大,就不免心痛。隻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他也隻是空想而已,影響不了任何人的決定。
甚至在後世燕市好不容易又出了一個全國性的知名企業——四牛集團。四牛集團是集奶牛飼養、乳品加工、科研開發為一體的大型企業集團,產銷量一直高居國內同行業之首,卻突然間出現了尿素奶粉事件!結果一夜之間,四牛集團跌落塵埃,再也沒有恢複到全盛之時的盛況,原先收購的許多中小品牌也四分五裂。
太多的經驗教訓,太多的血淚事例,隻是在夏想在基層為官時,一心撲在基層的建設之上,很少想到全局想到整體。現在在省委辦公廳工作,在信息處接觸到了大量的信息和材料,又和王肖敏麵對麵坐在一起,讓未來的單城市的市長開口問他對單城市產業結構調整的看法,再聯想到最近京城中上層對燕省的不滿和敲打,夏想心中沉澱許久的許多想法都浮現腦中,就有了一種厚積薄發的感慨。
果然是登高者,望遠!
不過想到自己的身份,顯然站在一個市長的高度來對單城高的經濟指手畫腳,是非常不合時宜的。王肖敏再客氣,再對自己表現出親近,他畢竟也是一市之長。他向自己請教,是沒有市長架子是平易近人的表現,如果自己誇誇其談指點江山,就是不識時務自高自大的作派。
夏想就謙虛地說道:“王部長問我,相當於問道於盲了。我在基層最高做到常務副縣長,現在也隻是信息處處長,不管是資曆還是境界,都達不到縱觀全局的層次,讓我對單城市的發展發表看法,恐怕要讓您失望了。再說,單市長對單城市的了解,遠在我之上,更有高屋建瓴的大局觀……”
王肖敏和單士奇對視,二人會心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