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幾頁紙,此時在邱仁禮手中,分量極重。
隻不過邱仁禮並沒有立刻有所動作,而是將手中的議案輕輕放下,用征求的目光看向了孫習民。事關重大,他不能象程在順一樣不管不顧就直接拋出炸彈。因為炸彈雖然威力驚人,卻還是會傷到孫習民。
如果由他親自引爆,雖然傷敵,但同時也波及了孫習民的話,孫習民是否有怨言先不用說,肯定會讓中央對他有所看法。若是傳出省委書記打壓省長的傳聞,對他的名聲極為不利。
邱仁禮身為齊省第一人,必須事事考慮全麵。
孫習民猜到了什麼,目光落在議案上,遲疑片刻,還是伸出手來。邱仁禮見狀,就悄然遞了過去。
難題,現在落到了孫習民的腳下。
其實邱仁禮並不知道此時孫習民的心情是何等的悲憤和無奈!
孫習民從政以來,諸事不順,未出京城之前還好,自從出京之後,在地方上處處受挫,尤其是燕省一任,背了一個天大的黑鍋,回京停職休養期間,他成了笑柄。
雖然每日悠閑,不是散步就是在圖書館讀書,但他內心的煎熬和折磨,誰能體會?
在燕省省長位上引咎辭職之後,他曾經失眠了大半年之久,頭發也掉了許多,整個人瘦了十幾斤。身心疲憊,萬念俱灰,真想從此完全退出官場的是非之地。
隻是心中總有一絲不甘,他在燕省任上,並非因為自身能力,而是因為時運不濟。他就希望終有一日可以重返地方,利用自己的才能為國為民真正做些實事,也不枉為官一場,也為他自己在燕省的敗走正名。
但……齊省一任,讓孫習民更加心力交瘁,不管是從一開始的平民一係的拉攏和許諾,因為鹽業問題讓他和夏想再次對抗,還是因為隨著鹽業問題的塵埃落定,他才發現被人閃了腰,再到秦侃開始如毒蛇一樣對他緊咬不放,而秦侃的背後,支持力度最大的一方,還是平民勢力。
就讓孫習民悲從中來,他從初來齊省之時的熱血沸騰,一心為民,到現在滿目淒涼,身心俱疲,已經無力再抗爭下去了。尤其是當他知道衙內和秦侃、程在順走近,並且還坐在一起把酒言歡,而此時秦侃、程在順和他之間較量正在如火如荼,衙內豈能不知?
明明知道,卻依然和對手坐在一起,到底委員長是何用意?到底委員長在背後又和平民一係達成了什麼共識?到底他在齊省是怎樣一個尷尬的位置?
孫習民不想再深想下去,也不願再去揣摩衙內在整個事件的背後起到什麼正麵或反麵的作用,他隻是知道,對於齊省也好,對於委員長也好,他已經無所虧欠了。齊省一任,他問心無愧,並且不想再受任何人的擺布了。
唯一在齊省一任之上虧欠的人……是夏想。
是的,是他曾經在燕省拉攏不成轉而敵視的夏想,也是他在齊省一直敵對卻偏偏對他幫助最多的夏想!
可以說,夏想是孫習民在齊省期間最應該感謝的人,也是改變孫習民最多的人。正是夏想的原則性和公正性,才讓孫習民看到了希望,也讓他心中更堅定了信念。
在人大會議期間,孫習民提心吊膽,夜夜失眠,接連被當成目標攻擊,他何其無辜又何其無奈?他自認沒有得罪秦侃和程在順,為何二人如瘋狗一樣對他咬住不放?難道僅僅是因為他現在後台式微,他為人低調,他好欺負?
孫習民除了憤怒之外,更有悲憤和難過,他算是看透了是非不斷的官場,也在心力交瘁之餘,突然萌生了不可抑製的一個念頭——其實這個念頭在他心中由來已久,隻不過今天是前所未有的強烈。
當他從邱仁禮手中拿過議案的時候,心中的念頭更是強烈到無法停止的地步!
提名秦侃為省長候選人,而且還是一百多名人大代表的聯名提名,再將目光投向台下,心中更加如明鏡一樣,提名秦侃為省長候選人的人大代表,全部來自秦侃和程在順分管的片區。
孫習民一瞬間完全明白了,以其人之道還施其人之身,夏想還手了,不但還手,還手段犀利,更高秦侃的手法一籌。
秦侃提名夏想,卻被夏想用瞞天過海的計策,從容脫身。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隨後就立刻有來自秦侃和程在順片區的人大代表提名秦侃為省長候選人,明是鬧劇,其實暗藏致命的殺招。
提名夏想的人大代表並不集中,而且隻有幾十人,而提名秦侃的人大代表,不但集中,且全部來秦侃和程在順分管的片區,是不是秦侃幕後指使已經無關緊要,重要的是,所有的人,是的,所有的人包括中央領導,都會認為是秦侃自導自演的一出大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