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夏想對今天的見麵,本來不抱幻想。
圍繞專項行動的較量,其實才剛剛開始,季家的一文一武的兩麵手法,大有試探之意。試探的不是一把手,也不是二把手,而是他。
因為他才是專項行動的全權負責人!
作為具體執行者,既是省委副書記又是紀委書記的他,真要想在嶺南鬧騰出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戲,也不是沒有可能。上麵有政策,下麵有對策,歸根結底,專項行動的力度有多大,能取得多大的成績,不取決於陳皓天和米紀火,而取決於他。
如果他應付了事,或許專項行動就會雷聲大,雨點小,陳皓天也不可能事無巨細都要過問,既然決定交由他負總責,就由他具體說了算。
但如果他真心實幹,嚴懲不怠,非要大行其事,以他在湘省擔任省紀委書記和在齊省擔任省委副書記的經曆,在紀委書記和省委副書記任上,都經驗豐富,工作拿手,現在更是兩大職務集於一身,再加上上有政治局委員的力挺,比起湘省或齊省任何一任都更大權在握,想要攪動嶺南的局勢,現在的夏想,還真有令人望而生畏的分量。
如果季家有話好好說,有事好商量,拿出誠意,夏想也不會甩下季如蘭。男人都有憐香惜玉的心理,夏想也不能例外,隻可惜,季如蘭自作聰明請動了嚴小時,就讓他失望到了極點。
也觸及到了他的底線。
夏想本想留一個教訓給季如蘭,也沒想到今天會有季家的重量級人物出馬。所以當身後蒼老的聲音響起之時,他一時驚訝,回身一看……
一名頭發花白的老者站在客廳之中,個子不高,不胖,臉色白淨,穿一身中山裝。
“夏書記,有花有月有美景,何不坐下品茶賞月?”老者一現身,季如蘭就猶如變了一人一樣,靜如淑女,低眉順眼向前,攙扶住老者。
“夏書記,老朽季長幸。”
夏想一向有尊老愛幼的優良品行,一見季長幸現身,還主動自我介紹,就忙向前一步,恭恭敬敬地說道:“季老好。”
季長幸,季家第三代,或者說,是名符其實的紅三代,其父為開國元勳之子,曾經執掌嶺南十幾年,見證了嶺南改革開放的過程。甚至可以說,季長幸之父締造了嶺南的今天。
作為真正的開國領導人的後代,夏想親見之下,還是不免微微有點激動。
因為他對季家的先人頗有好感,不僅僅是國為在開國元勳之中,季家先人一直行得正站得直,而且在共和國一次關鍵的曆史事件的轉折之中,正是因為季家先人的力挺,才讓改革開放的總設計師登上了國內政治的最高曆史舞台。
季長幸很隨和地夏想握了握手,用手一指季如蘭說道:“如蘭從小嬌縱慣了,愛耍小性子小聰明,夏書記你多擔待。”
季如蘭悄然一吐舌頭,小女兒家之態一覽無餘,和剛才的精明判若兩人。也讓夏想暗暗感慨,真是一個百變女人。
來到院中,一處木亭之下,早已備好了茶水,讓夏想疑心今天之事,又是處處先機。
季長幸坐下之後,招手讓夏想坐下:“夏書記,我一直在批評如蘭,不要將簡單問題複雜化。將複雜問題簡單化,是人才。將簡單問題複雜化,是官僚。其實如蘭是一片好心,她請你來,也是想顯示她的茶道和廚藝……”
“不過呀,女孩子,終究不要太爭強好勝了,要不最終還是傷了自己。我怎麼說她,她都不聽,總覺得她比天下男人都聰明,我就說,總有一天你會遇到一個比你強上許多的男人,到時你傷到他的手裏,你別哭著喊著不服氣。她說,她輸了也不會哭,嗬嗬。”
季老一邊喝茶,一邊絮絮叨叨如普通老人一樣說起了季如蘭,就讓夏想頗為無語,也隻能聽著。季如蘭則在一旁嫻靜如淑女,笑不露齒,靜心細聽,還不時悄然看向夏想一眼。
季老一口氣說了有幾分鍾,才想起什麼,嗬嗬一笑:“老了,不服老不行。人一老,就隻操心晚輩了,別看我一直盼望有人能打敗如蘭,但真要有人想欺負她,我也不答應!夏書記,你說我是不是和老古一樣絮叨?”
夏想可不會真當季老絮絮叨叨說季如蘭,真是聊家常,聽話聽音是每一位官場中人必備的基本素養,他就很清楚,季老其實還是含蓄地表明,他老了,隻希望晚輩事事順利——此晚輩並非隻指如季如蘭一樣的季家家人,而是以季家為首的嶺東一係——其實還是明確地提醒夏想,季家不允許有人在嶺南興風作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