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二張機,和羞試理並雙枝(3)(1 / 2)

人生難得一知己,何況,他是朝夕相伴的愛侶。他們都生於官宦之家,自小視野開闊,文學藝術的熏陶,更讓他們在各個領域有了對話的機會。他們一起研習詩詞,評論書畫;一起收藏金石古物;一起對酒賞花,賭書潑茶……這是幸福全部的意義!

感情是一種飄忽的東西,瞬息萬變,甚於天上浮雲。指天許諾時,誰都是真誠的,總以為永遠便是簡單的一句話。海誓山盟,卻經不起時間的拷問,合散聚分,原來也不過是一念而成。所以,人們總歎:“人生若隻如初見。”初見的感情,不需經過任何的考驗,留在傷心人的記憶裏,便隻剩下甜蜜了。

竊以為,要為感情保鮮,隻有保持精神的一致,有了心的撞擊,才不會在漫長的日子裏生厭。清照與明誠的結合,是名副其實的“天作之合”吧……

關於他們的婚姻生活,清照在她的《金石錄·後序》中寫道:“侯年二十一,在太學作學生。趙、李族寒,素貧儉,每朔望謁告出,質衣取半千錢,步入相國寺,市碑文果實歸,相對展玩咀嚼,自謂葛天氏之民也。”

此時的明誠,年方二十一歲,還在太學府做學生,所以隻有在每個月的初一和十五才能請假回家一趟。一索相思線,連著在同一座城裏卻不得相見的兩個有情人,短暫的別離,讓這對新人更加珍惜在一起的時間。

趙、李兩個家族本也不是什麼大富之家,向來清貧儉樸。為了收藏他們所鍾愛的金石碑刻、書籍字畫,每半月明誠從太學請假回家,都會與清照一同去當鋪典當衣物,換來五百銅錢,然後徑直往大相國寺去。

這個大相國寺,就是在《水滸傳》裏魯智深怒拔垂楊柳的地方。大相國寺在北宋進入了空前的繁榮時期,“伎巧百工列肆,罔不有集;四方珍異之物,悉萃其間”,深受帝王權貴的關注,成為京城最大的寺廟,也是一個古董交易市場,“殿後資聖門前,皆書籍、玩好、圖畫及諸路罷任官員土物香藥之類。”(《東京夢華錄》)這裏每逢初一、十五和逢八開放,引來許多文人墨客來尋寶,其中書法畫家米芾、文學家蘇軾就是這裏的常客。可惜靖康年間,金兵兩度攻陷汴京,大相國寺曆經坎坷,再也不複當年繁華。

明誠和清照就時常出入大相國寺,買來碑刻回家反複展玩,其樂無窮。但是因為經濟有限,也會有喜而不得的難過。有一次,有人拿著南唐畫家徐熙的《牡丹圖》求賣,要價二十萬,遠遠超過了他們的能力。夫婦二人卻又喜愛萬分,借回家留了一宿,賞了一宿,終究是籌不來購買的錢而退還,心有不舍,連續數日都掛念著,不免惆悵。對此,在清照的《金石錄·後序》裏也有記載:“嚐記崇寧間,有人持徐熙《牡丹圖》求錢二十萬。當時雖貴家子弟,求二十萬錢豈易得耶?留信宿,計無所出而還之。夫婦相向惋悵者數日。”

清照自稱為“葛天氏之民”,葛天氏是上古傳說中部落的一位賢能的首領,他的百姓生活安定,“耕種漁獵,織葛做裳。八闕樂舞,川穀震蕩”,過得簡單而自在。清照以此自謂,可見當時她有多麼滿足與幸福。

如果能得現世安穩,誰願意顛沛流離,無枝可依?我們的心,都僅是一座小小的城,關閉著門,彼此相安無事。我不願投身於這個紛繁的世界,周旋於人事之間,也不願被人打擾。就這樣,與親愛的人淡看雲起雲散,泡一杯茶,便可一輩子了。

歲月靜好,是最大的奢望……

關於他們,還流傳著這樣一則軼事。

上元佳節,正是明誠回家的日子。他剛到家,便有人來報,說是同在太學讀書的公子求見。明誠急急整理衣裝,起身迎接。隻見一位眉清目秀的公子推門而進,風度翩翩,溫文爾雅,卻又如弱柳扶風。看來似曾相識,卻一下忘了對方姓名。直到這位公子發話,才認得其聲,是自己的良妻清照女扮男裝來戲弄自己,二人相擁而笑,一解數日不見之苦。

一些不上正史的故事真偽難辨,不過並不要緊,我們相信的是,明誠與清照,這一對不落世俗的鴛鴦,總是能把生活過得有趣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