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若亭看了她一眼,接過這個油紙包,裏麵硬硬的不知道藏的什麼,打開隻見一個精巧的黃金盒,扁扁的嚴絲合縫,還用火漆封口,他刮去火漆,開了盒子,卻見裏麵疊放著一小塊織錦,梅若亭小心翼翼地將之取出展開,見這織錦隻有尺許見方,非巾非帕,卻像是從什麼衣服上撕下來的,明黃的底色上染著一團暗赭色的痕跡。
明珠望著這方織錦,淒然一笑:“十多年前,我的兄長身中奇毒,嘔血不止,那麼多的醫生和高手,卻沒有一個可以救得了他。”
梅若亭霍然站起,在書桌上鋪了方白布,將那塊織錦放在上麵,細細端詳,這織錦的顏色和上麵殘餘的刺繡龍紋,都明明白白地顯示出,這本是屬於龍袍的一部分。
梅若亭轉頭看了看明珠,歎了口氣。
即使先前蘭縭雲一直不肯告訴他,明珠到底是什麼來曆,他也知道明珠必定不是普通人。先不說她那成熟而驚人的美麗,舉手投足間軍人般鏗鏘的銳氣,單是她所中的天香軟功散,就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毒藥。
天香之意,中此毒者必身帶奇香,雖然封鎖內力的藥性十分霸道,卻可以在服食解藥後絲毫不損傷身體,此毒治煉起來也是極為繁瑣昂貴,是以曆來使用這種毒藥的不是皇家便是權貴豪門。
梅若亭雖然幽居梅穀,卻不是個不諳世事的人,一轉念間已明白了,低低道:“明珠……夜明珠?你就是東璿的監國皇叔?”
明珠緩緩起身走過來:“是。”
梅若亭微微一笑:“我明白了。”
明珠點頭:“若亭是個聰明人。”
梅若亭歎道:“東璿第一玉堂客,不踏天香不肯來。原來你竟是故意以身懷毒,要試驗我的醫術……以你的身份地位,何苦來的?”
明珠伸手,輕輕觸拂著那塊織錦,低聲道:“別人隻認得他是東璿睿文帝,我卻隻知道他是最關心疼愛我的丹煜哥哥。”
睿文帝夜丹煜比明珠年長十一歲,是正宮王皇後的嫡長子。靖勵十九年,東璿武昭帝出征西嵐,猝崩於軍中,年甫十三歲的夜丹煜即位,改年號睿文時,明珠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幼童。明珠是武昭帝寵愛的瑾妃所出,排行第七也是最末的一個,不知為了何故自小女扮男裝,煞費苦心瞞過了所有人。瑾妃素有豔名,明珠生得頗像她,粉調玉琢般可愛,夜丹煜最是疼愛明珠這個小弟,閑暇時常將明珠召去陪伴,逗她玩耍,教她認書習字,倒教瑾妃一顆心常懸在半空落不下來,生怕明珠被識破是女兒身。所幸明珠早慧,聰敏過人,小小年紀便牢記母親囑咐,事事小心,又是個好勝頑皮的性子,平日裏爬牆上樹撲鳥捉魚無所不為,活脫脫便是個淘氣男孩。
憶及童年往事,明珠的臉上微微有了些笑意:“我五歲那年,禦花園中櫻桃初熟,我心心念念要摘一捧最熟最甜的果子給皇帝哥哥,趁宮女太監們不注意,偷偷爬上了樹。可是爬到上麵摘了櫻桃才發現,這樹原來離地麵那麼高,我嚇得抱住樹枝哇哇大哭,怎麼也不敢下來。宮女太監們找侍衛的找侍衛,搬梯子的搬梯子,正亂成一團的時候,恰巧皇帝哥哥路過禦花園,他見我這般模樣,卻不讓人幫我,站在樹下跟我說,我們夜氏皇族的人,敢做就要敢當,怎麼上去的就怎麼下來,明珠你身為皇子,不能如此膿包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