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鐵龍於第二天上午九點鍾來了,帶著三狗一起來的,讓三狗去住院部交了六千塊錢。三狗交了錢,折回來,鍾鐵龍就拉著李鄉長和三狗去找王院長。王院長是肝腎科教授,她和劉夫人關係很好,鍾鐵龍既然是劉夫人的朋友,她對鍾鐵龍就非常熱情。“小李,你媽媽的病情相當嚴重,現在已進入昏迷狀態了。”王院長望著李鄉長,“隻能盡早手術,像她現在這種情況,我都無法保證她還能不能活一個星期。”
鍾鐵龍馬上插話道:“那還猶豫什麼?趕快做手術。”
王院長望一眼急得暈頭轉向的李鄉長,“我早在一個星期前就通知小李了,但他至今還沒交手術費,沒交齊手術費,我們就沒法給他母親安排手術,因為做這樣的手術用的藥都是美國進口的,相當貴。”
李鄉長差不多是帶哭腔道:“我現在還隻籌到三萬三千塊錢。”
鍾鐵龍瞟一眼李鄉長,故意問王院長:“要多少錢,王院長?”
王院長說:“先預交二十萬,不夠再補。”又說:“做這樣的手術很複雜,也相當危險,像他母親這種情況,要盡快手術,再遲幾天,搞不好病人會死在手術台上。”
“二十萬我來交,”鍾鐵龍對王院長說,“救人要緊,是不是今天就安排手術?”
王院長一聽這話,心裏就有了底,“那我們去看看吧,我好安排手術時間。”
一行人走出來,李鄉長還不太相信鍾鐵龍的話地跟在後麵。英語老師在病房裏批改學生的英語作業,見一行人進來就停止了手中的活。李母已經昏迷了。王院長讓護士把主治醫生叫來了。王院長望著李鄉長說:“年輕人,你真的願意切下一邊腎來接到你母親身上?”
李鄉長點頭說:“我願意。”
王院長問英語老師:“你的意見呢?你們兩口子是怎麼商量的?”
英語老師沒回答,李鄉長忙替老婆回答王院長道:“她也同意。”
鍾鐵龍插話了:“王院長,李鄉長正是幹事的年齡,假如切掉一邊腎,對他的身體和工作都會有影響。有什麼別的辦法?比如我們可以移植一個別人的腎到李母身上?”
王院長說:“那要到別的醫院或外地、外省的醫院調看,看判了死刑的死刑犯願不願意捐腎,還要看那腎適合不適合李鄉長的母親,如果有,那當然最好,既不影響李鄉長的身體和工作,又可以替他母親治好病。不過,醫療費會要貴一些。”
鍾鐵龍問:“那要多少萬?”
王院長想了想,“那會要三十萬的樣子。”
鍾鐵龍忙對站在他身後一直沒說話的三狗道:“黃總,你趕快跟出納聯係,叫上出納一起去銀行取三十萬現金,你親自把錢押來。”
三狗領命走了。王院長很驚訝地瞟一眼鍾鐵龍,因為她沒想到鍾鐵龍會這麼果斷。李鄉長和英語老師更是驚詫,因為夫妻倆為此一籌莫展的大事,鍾鐵龍在幾秒鍾裏就解決了。在王院長辦公室時,李鄉長嘴裏沒說,心裏卻在想鍾鐵龍在說大話。此刻,李鄉長見鍾鐵龍說得這麼斬釘截鐵,而三狗又領命而去,他再沒理由懷疑這是真的了。他一生裏沒感激過任何人,覺得自己從來不欠任何人的情,此刻他覺得自己永遠也無法償還鍾鐵龍的大恩。他激動得抱著頭哭了,英語老師的眼淚水也湧了出來,看著鍾鐵龍,臉上的淚珠一串串地往下掉。王院長大聲說:“哭什麼啊你們?有這麼好的朋友你們應該高興啊!”
李鄉長搖頭,嗚嗚嗚嗚哭道:“我我我沒沒有想到,我我我是高高高興啊。”
鍾鐵龍知道李鄉長被他徹底打垮了。他點上支煙,塞到李鄉長嘴裏,“抽支煙老李,你是個孝子,我佩服你。能找到別的腎,那就最好。你年輕,嫂子也年輕,割了一邊腎,會影響你的身體。我多出點錢,能保住你的腎,也算我盡了點力。”
李鄉長跪下了,不管王院長和一旁的主治醫生,也不管他老婆地跪下了。這是第三個男人在鍾鐵龍的麵前跪下,這可不是小馬,也不是劉鬆木,而是堂堂的七馬鄉李鄉長。這就是好的力量,他想,又一次證明隻要你能做到足夠的好,好的力量就能把你想打垮的任何一個人打垮。惡,隻能讓人暫時屈服,好,卻能俘虜你想俘虜的任何一個人,無論這人是男人或女人,將軍或士兵。鍾鐵龍當然不會讓李鄉長完全跪在他身前,李鄉長畢竟不是小馬和劉鬆木,他趕緊扶李鄉長起身,“你要是這樣,我轉身就走。”他把李鄉長扶到沙發上坐下,“我們是朋友,是朋友,你母親就是我母親。別的什麼都不要說了。”
李鄉長很動情地伏在鍾鐵龍的胳膊上嗚嗚嗚嗚地哭道:“好好好,我不說,我隻想說一句,你鍾老板等於是我媽的再生父母。”
鍾鐵龍想我是他媽的再生父母,那不等於是他爺爺了?忙說:“我還沒那麼老。”
醫院沒有取李鄉長的腎,本來是準備取的,鄰市有一個三十多歲的農村婦女謀害親夫,判了死刑,正好是這兩天執行,她把自己的肝髒全捐了出來。醫院得知這個消息,派了救護車趕緊將死刑犯的腎取了來,死刑犯的腎與李媽的腎,六個加號都相符。這讓李鄉長和他老婆及鍾鐵龍懸起的心落下了,尤其是李鄉長的夫人,緊繃著的臉立即鬆開了,像荷花打開了樣,笑了。李母被推進手術室,王院長親自主刀,手術從下午兩點做到晚上八點,李鄉長和鍾鐵龍一直守在手術室外。李鄉長問王院長:“手術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