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柳含煙,暖風入骨。
正值暮春時節,汴京城春意盎然。目光所及之處,亭台樓閣錯落有致,飛簷鬥拱挑柳。這裏不愧是天下輻輳之地,一派花團錦簇的富貴景象。
殺豬巷,開封府五品判官花錦城府邸,門檻下青石板猛的一震,一尺有餘肥碩的大腳踏在門檻上,門樓頂灰塵簌簌而下落了門子小哥一臉。
一位身形肥碩的媒婆走了出門,是一拍屁股臉上肉都顫那種極品身材。媒婆看了一眼‘殺豬巷’三個字,心情特別的不快。
“呸……”門子吐出嘴裏的灰土,看那肥碩的背影差點罵出聲來。
此媒婆來自官媒,她是圓是扁無謂星辰,而她保媒的男方,的確讓人驚掉下巴和褲衩。
肥媒婆前腳走,花家女眷們炸了營一般。
正廳裏,大娘子杜氏發間珠翠亂顫,五兩銀子一盒的脂粉也遮擋不住一臉憤怒,她已經跳腳開罵了,“呸!什麼東西。付延興不過是個被官家冷落的四品伯爵,不惑之年,居然想求我家花朵一般的姑娘做填房。他白日做夢!”
滿堂屋花紅柳綠的女眷們各懷心腹事,跟看耍猴似的,看大娘子撒潑。
掌家大姑娘,大娘子嫡出的花苡正要說話,跟隨大娘子二十幾年的貼身女使崔媽媽,將一盞熱擂茶塞到大娘子手裏,急著給大娘子遞眼色,提醒她莫要人前失態。
這些年主君花錦城很少到大娘子屋裏安枕,沒有主君撐腰大娘子心裏頭虛的很。自然不放過任何時機拿出主母的款來,讓薛姨娘與玉小娘明白,她才是這宅院裏的頭一份。而姨娘與妾室隻能仰望著她,俯首稱臣。不要以為與主君被翻紅浪,便忘記了自己賤婢的身份。
但剛剛有些過於衝動,讓一眾女眷看了幸災樂禍,大娘子不免心中懊悔。隨即稍稍緩和了語氣說道,“不要光我一個人生氣,薛姨娘、玉小娘,你們都是膝下有女兒的,有什麼想法也都說一說吧。”
花家一共有三房妻女。
大娘子房裏:長女花苡,次女花茹,還有薛姨娘生的八子花亦卿養在大娘子膝下。
薛姨娘房裏:四女花芩、五女花苑。
玉小娘房裏:三女花月,六女花雲,七女花嬌。
七姑娘花嬌附在娘親玉小娘耳邊輕聲說道,“那東平伯爵府並未言明求娶哪位姐姐,便是衝著被退婚的大姐姐來的。阿娘您按住三姐姐,切莫讓她說話。”
花嬌完全繼承了玉小娘貌美,是花家宅院裏最美的姑娘。她尚還有一點嬰兒肥的小臉白裏透粉,細細彎彎的眉、清澈如潭水的杏核眼總是帶著三分笑意,比菡萏花苞還粉嫩的唇瓣最為絕色,讓人望而失神。
作為一個穿越者,就憑從那些網劇裏得來的經驗,花嬌很容易判斷東平伯爵府就是衝著大姐姐來的。大姐姐花苡是家中長女,又被柳如劍退了婚,父親為了找回花家顏麵,攀一個高枝是最佳的選擇。哪怕對方是四十幾歲的伯爵,父親也不會拒絕送上門的誘惑。
東平伯爵府的目標明明是大姐姐花苡,花嬌卻也一時沒想明白,伯爵府為何要這般遮遮掩掩。難道其中有什麼陰謀?
玉小娘皺了皺眉,再看看女兒花嬌。花嬌一汪水似的眸子裏,輝閃著無比通透的光澤。
這邊花嬌的話剛剛說完,花月站起身,玉小娘想拉都沒來得及拉住。更是印證了花嬌的判斷。
花月起身走到空當處衝大娘子福了福道,“大娘子,花月願應媒聘,隻是不知大娘子是否願意成全。”
說來也怪,明明是花苑自己提出應媒,明媚的春光落在她眼眸中並沒有煥發神采,卻黯淡成落寞。隻有她自己明白如此選擇多麼無奈,心中的苦海已漫灌成災。
隻這一句話,便驚呆了堂上十幾位女眷,二十幾個丫鬟婆子。花容月貌的花月竟然要嫁給四十幾歲的老男人做填房,難道隻為了加封四品誥命?
花月本不是花家女兒,是玉小娘外帶來的,她要嫁給誰,大娘子還真不好置喙。可既然官媒來花家說媒,花月自然要得到大娘子允準。
大娘子愣怔一下,並未抬頭,給手裏捧著的七寶擂茶吹了吹,拿足了腔調慢條斯理說道,“月兒的婚事,還是玉小娘做主罷。”
一身杏黃色泥金褙子衣裙,三位妻妾中衣裳獨樹一幟,人也最為嬌豔的玉小娘站起身,福禮道,“月兒婚事奴婢不敢自專,既然大娘子不願勞神,等主君歸來,奴婢請主君做主罷。”
玉小娘聽過女兒花嬌提點,心中甚是明亮。回複大娘子的話滴水不漏。
“也好,你便自問主君好了。”大娘子依舊沒抬頭,始終沒拿正眼看玉小娘。
在大娘子隻要看到玉小娘,眼裏便全是恨。主君幾乎每日都安寢在玉小娘房裏,且玉小娘房事浪蕩,總是淺唱低吟弄出動靜 ,讓小半個院子的人夜裏不得安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