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當我舒服地躺在浴缸裏,一麵享受著費達給我燒的熱水,一麵用海綿擦洗身體的時候,我又想起了斯科維亞,耳畔再一次響起了森帕的聲音——“除非我們能自己建醫院,否則就得想想怎麼送人去醫院。”
當然了!我靈感突現,結果激動之下碰掉了肥皂。麵包車,我們需要一輛麵包車!它也可以用來做合唱團的運輸車。擺在眼前的解決方案,怎麼我之前竟沒想到呢?
最初的激動過後,我不得不重新回到現實中。學校能不能堅持到明年還說不定,旅館的建設才剛開始,我卻又在想什麼麵包車了。
我起身穿好衣服,對費達和母親說了再見,然後出了門。
上午我打算去看看當地的其他學校。以後學生們從那卡畢了業,肯定很多都想繼續念初中。我們也希望能設立專項基金使之成為可能。不過,募集基金難度較大,因為人們總是希望他們的捐獻能立竿見影、扶危濟困。然而,這又是我們願景中必不可少的組成部分,要打破貧窮和無知的惡性循環,辦小學隻是第一步。
我上了山姆的豐田越野車,事先和他說好借用一天。很快斯蒂芬也到了,一手拿著攝像機,一手拎著攝影包。
“我帶了三盤帶子。”他說。
“太好了。”我說。
他打開車門,坐到了副駕駛位上,門砰地一聲關上了。
“我答應媽媽要回來吃午飯。”我說,穿過一道很深的車轍駛上了公路。
“那你最好快點開。”斯蒂芬打趣說。去坎布加初中隻有幾英裏的路程,但公路亟待修繕;到坎卡茲學校的路盡管維護得還行,但那所學校在西邊很遠的地方,差不多快到卡農古市了。
“這是山姆的車,”我說,“可不能還回去的時候少了一個輪子。”
斯蒂芬把攝像機舉到了眼前。“我要錄像。你可以讓奶奶看看路況有多糟,這樣她就不會怪我們遲到了。”
我笑了起來。“我會回去吃午飯的。她做了我最愛吃的菜,羊肉和小米球。而且我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還沒怎麼和媽媽說話呢。”
我們在滿是車轍的路上行駛著,不時在水窪甚至小溪流中濺起水花,翻過一座座滿是香蕉樹和種植園的小山,終於拐到了坎布加中學綠色鐵門前陡峭的車道上,發動機發出了痛苦的呻吟。我把車停在門衛的磚材亭子旁邊。讓我十分驚訝的是,一位老同學的麵孔出現了。
“特威西格耶·傑克遜!”巴格馬迫不及待地把手伸進車窗好和我握手。除了頭發少了一些,他還是我記憶中的樣子,寬鼻梁,穩重平和,總帶著微笑。
“能再見到你真是太好了。”我說。
“你怎麼來啦?”
“我們來見校長。”
“原來如此,”巴格馬說,“怪不得他今天這麼高興。”
他打開大門,我給汽車加了點油,好讓它繼續爬坡。
學校的主體是三棟磚造建築,都隻有一層。它們環繞的院子裏長著高大的樹木。最早的兩棟建築建於1970年代,當時坎布加是一所小學。新近刷的白石灰、加裝的藍色百葉窗多少美化了它們,但起皺的鐵皮屋頂鏽跡斑斑。另外一棟建築的屋頂要好一些,但沒有刷石灰,也沒裝百葉窗。
斯蒂芬和我下了豐田越野車。他立刻打開了攝影機四處拍攝,並將鏡頭逐漸轉到向我們走來的校長身上。
“你們好,”他笑容可掬地說,“歡迎來坎布加。”
“謝謝,”我邊說邊握住了他伸出的手,“我曾經是這裏的學生。”
“世界真是小啊。我也很高興看到校友有所成就。”
“這是我侄子斯蒂芬。”斯蒂芬微笑著和校長握手。
“你會跟著你叔叔去美國嗎?”
“不,”他說,“我在坎帕拉做網絡生意。”
“了不起。”校長會心地點了點頭。在烏幹達鄉下,互聯網簡直是個神話。人人都裝作一副很懂的樣子,但所知極其有限。
他邀請我們去他的辦公室,那裏樸實無華,牆上是一張野生動物招貼畫,旁邊有一張黑板,上麵貼著時間表。辦公桌不大,但比較整潔。
“請坐吧,”說著他拿出了一本訪客留言簿,“坎布加中學非常歡迎你們的來訪。”
“您能撥冗是我的榮幸。”我說。
他笑著說道:“本校的抗擊艾滋俱樂部為你們的來訪組織了一場集會。”
一位秘書端著托盤走了進來,上麵有兩瓶插著吸管的蘇打水。
斯蒂芬和我對她表示感謝並喝了些蘇打水。我對校長說,很希望我們的學生畢業以後能來這裏上學。
他眉頭微蹙。“我也願意多接收一些孤兒,但恐怕沒法資助他們了,區裏找不到更多的資源。”
“我打算自己做些安排。”我說。
校長交叉雙手,認真地看著我。
一位戴著厚框眼鏡的長者出現在辦公室門外。我認出那是我當年的農學老師和校長。
“伯義瑪先生!”
他神情嚴肅地點了點頭。盡管臉上的皺紋多了一些,他僵硬的姿態還是和當年一樣嚴厲。他曾毫無歉疚地懲罰我們,堅稱我們有一天會感謝他。森帕和我曾一起上他的課,盡管我們並不欣賞他的嚴厲,但還是從他嚴謹的教學體係中有所收獲。